柳哥儿见黛玉生气,打定了主意下次要好好收拾那个袭人和麝月。
易嬷嬷安慰黛玉,“两个丫头值个什么,虽说是宝二爷身边老太太给的大丫头,不好直接教训,但谁让她们在内院呢,总能找个由头教训。我倒觉得这事不是薛家姑娘做的,倒像是那位二太太的手笔呢。薛家姑娘虽也有些心机,到底还没那么不堪,像出不了门子一般心急。那边府里不是刚遇见事儿么,听说二太太被老太太和贾二老爷教训了,琏二奶奶又远了她,想是急着找个帮衬呢。”
贾府出了什么事儿黛玉她们可能只知道个表面,柳哥儿却是都了解的。林管家想着柳哥儿是以后掌家的长子嫡孙,做事的时候不仅没瞒着还专门给柳哥儿讲解了一下。
如今听易嬷嬷提起,不由捂嘴偷笑,“这回就算是贾家出了位娘娘,咱们那位二舅母也得好久才能翻身了。”
王嬷嬷又道:“就算以前那位姑娘没有出手,之后可就保不准了,贾家成了贵妃娘娘的娘家,比之之前又是不一样,为了给那位打死过人的大爷找个靠山也得上赶着了。”
还真是让王嬷嬷猜准了,贾府里有诰命的女眷进宫谢恩,薛姨妈和宝钗无事就回了梨香院。薛姨妈拉着宝钗叮嘱,“以前让你跟宝玉亲近些你还不愿,这下可看清了?贵妃娘娘的嫡亲弟弟,要不是有你姑妈在哪里能轮的上咱们!”
宝钗有些羞还有些恼,“妈别说了……”咬着唇背过身去,双手贴着烫烫的脸颊。
“我儿别恼,这屋子里就咱们娘俩。你老子福薄命短,早早丢下咱们娘儿仨去了,你娘又是没本事的,你哥哥心里也没大成算,但凡你要是能顶门立户的男儿,咱们日子也不像如今这般艰难。你以为我就想让我肚子里出来的金尊玉贵的姑娘去贴别人家男儿么,别说是国公府的公子,就是皇子王爷,我这心里也难受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薛姨妈说到心酸处,呜呜哭个不停。
宝钗也红了眼眶,扶着薛姨妈的背安慰,“妈别难受了,宝钗以后听您的话。”
薛姨妈收收泪,拉了宝钗的手推心置腹说:“幸好宝玉也是个好孩子,知冷知热会疼人,多少女子想找个这样的都不能够。还有你姨妈在,也没婆婆会刁难你。现在还有了贵妃娘娘,前程更不用提。再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宝钗心里想想确实如此,点点头,“一切凭您做主。”算是说定了。
薛姨妈叹口气,“我打量着老太太一开始的意思是想让林家的丫头进门,不过林丫头刁钻小性儿脾气大,跟宝玉也不和脾气,原先老太太已经打消了些念头,这回娘娘封贵妃怕不是又会起念头。你林姑父做的是盐政老爷的官儿,听你父亲原先说那官儿虽品级不大,却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当年你还小可能记不得了,咱们每年年下节下的还都往扬州送礼呢。所以你要更加稳重知道吗,当家做主的媳妇得能撑得住场面。你凤姐姐到现在也没个儿子,还大病小灾不断,我看以后也难说,若是真有宝玉承爵的那天,宗妇就更得撑起场面。”
看宝钗有些惴惴的,又说:“你姨妈以前跟我念叨过林家姑太太的不好,又说林丫头身子单薄没有福相,所以你姨妈是万万不会看上林丫头的。以后只要你好好孝顺你姨妈,凭着我们宝丫头的品格儿,不怕你姨妈相不中你。”
宝钗手贴在胸口,隔着衣裳感受到沉甸甸的金锁,心里微微一动。
☆、第二十四章
且说元春得封贤德妃,王夫人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处罚是连提都没有人再提。怀疑王夫人自然就是怀疑贤德妃的教养,谁敢说贵妃娘娘有个不贤的母亲。既然连王夫人都没人再提,王熙凤自然也就得过且过。
这一日,王夫人正刚吃了碗煮好的冰糖雪梨,就见薛姨妈过来。
王夫人赶紧起来迎接,“可算想起我来了,我正说着呢,有几天没见着他姨妈了。宝丫头呢,怎么没来?”
“我倒是想来,你这里迎来送往多少人,没得给你添乱。现在好了,可算是有个闲时候了,我这不就来了。”薛姨妈笑着走进来,拉了王夫人的手看了一圈,“看看这才几天,都瘦了一圈,可好好养养吧,再不敢跟年轻的时候比了。宝丫头老早就念叨着过来看你了,偏这几日身上不好,在家歇着呢,我来的时候还让我给你带个好。”
“宝丫头从来都是可人疼的。”
当下有丫头上了茶点果子来,王夫人随手让她们都下去,只让几个贴身伺候的到门口玩去,两个人坐着说话。
薛姨妈凑近了拉着王夫人的手偷偷问:“哥哥可又来信了?”
王夫人沉下脸,“也就圣旨下来之后派人来了一趟,送了些东西过来。再就是说让娘娘好好伺候皇上,嘱咐家里人都要尽忠职守安分守己不要给娘娘丢脸。”说到此处有些哽咽,“当我听不出来么,这是在敲打我呢。你说,娘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疼她疼谁,我会故意上赶着去给娘娘丢脸面么!”
薛姨妈只能劝着,“你历来是知道哥哥的,做什么都是这么正儿八经的样子,说这些未必就是有意。”想了想又说,“就是有意也不定是哪个撺掇的呢。”
王夫人跟薛姨妈立场向来一致,“哪个撺掇?还能有谁,不就是咱们那个好嫂子么。”又咬牙切齿,“不定还有凤丫头的份!我本还想着都是至亲的骨肉,进了门不说帮衬着我,也不会跟别人一样斗得跟乌眼鸡一样,哪想到竟还不如个外人呢,起码不能看着亲近我然后暗地里使绊子。”
薛姨妈用手绢擦了擦眼角,“也是咱们姐妹命苦,母亲早早的没了,嫂子是那个样子。我是最知道的,想当初来京里的时候,明面上说是哥哥外任了娘家没人,我才带着蟠儿个宝钗住到了这府里。其实呢,不过是嫂子不想让我拖家带口的住过去罢了。幸亏还有你,不至于让我们孤儿寡母住在破屋烂瓦下。”
王夫人拉了薛姨妈的手,“还说这些做什么,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必不会让你们娘三个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咱们是嫡亲的姐妹,可不是得互帮互助的过日子。”
“正是这话。”薛姨妈掏出一叠子银票出来塞到王夫人手里。
见王夫人有意推辞,忙按住了王夫人的手,“没多少银子,给娘娘打赏人用吧,算是我这当姨妈的一点心意。”
见王夫人收起来才又说:“凤丫头还小呢,只看得见眼前,等以后就知道怎么才是真的对她好了。”
王夫人叹口气,“且等着吧,左右我是姑妈又是婶娘,不管她怎么对我,我只有盼着她好的。哎,可怜了我的元丫头,为了这一大家子才…”
薛姨妈又是一阵劝。劝好了,两个人又在一起说些琐碎的闲话。
说起来也算是王熙凤有造化,少造了几重孽。宁府那边出事儿的时候,荣国府这边正闹腾着,贾珍纵然再没脸没皮,也不会那会子求了王熙凤替他料理儿媳妇的丧事。等出殡的时候,正好王夫人和王熙凤做的那些事儿被揭发出来,尽管老尼姑仍捧着银子不住苦求,王熙凤再没敢顶风作案插手李衙内和张金哥的案子。如此,守备之子与张金哥虽经历了些磨难,到底成了夫妻,夫妻恩爱成就一时佳话。算下来,王熙凤日后能不身死破庙,破席一卷葬身乱葬岗还是因着今日之故。
大房这回刚打了翻身仗,就又被压下风头不声不响了。王熙凤两口子这回真真得罪了王夫人,赶上贾元春的东风,王熙凤恋恋不舍的把才到手的实权又交了回去,还得思索着是不是向姑妈低头才好。贾琏也一直被贾政冷落着,唉声叹气的冲着王熙凤念叨“咱们何时才能搬到荣禧堂呐”,王熙凤是个不认输的,就算是二房出了个贤德妃也不可能把手里的爵位让出去,一想这才是自家跟二房最主要的矛盾,低头的事也就按捺下来。
夜里贾琏和王熙凤在一处的时候,两口子头对头的嘀咕,这个咬牙切齿的说:“我是正经的承嗣孙,以后再想让我跟个小厮似的鞍前马后的跑是再不能够了。”那个恨恨的嘟囔:“我呸,别说是出了个娘娘,就是出个皇上,这爵位该是我们的就还是我们的,谁也别想着从我的嘴里夺食儿!”
之后,王熙凤整日里使出十八般的手段缠着贾琏歇在正房,也不管别人背地里说她善妒不尊重,打定了主意要生个嫡孙出来继承家业。
因着元春封妃的事,宝玉也是忙了好些日子,秦钟那里自然就冷落了。下头人看宝玉不再是隔三差五的就问一回,也就渐生了怠慢之心,有什么好东西也尽拿去换钱吃酒,只拿些药末子之类糊弄。
秦钟没了好药和补品养着,心里又本就存着心事,没多久就真的不行了。临终前,断断续续说着想要见宝玉一面,病床前守着的几个本家兄弟这几日正因为没了进项烦闷,听他这话讥讽道:“我们劝兄弟还是省省吧,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王孙公子,皇亲国戚,这会子迎来送往正得意呢。你不过是跟着人家读书沾了三分情意,就看你病了这些时候人家也就开始的时候来了几趟,后面可见过人影儿?这会子兄弟你都快不行了,人家就更不会来了,大喜的日子沾了晦气可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