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手术室外面等了约莫四十分钟,医生出来。“纪警官, 是你啊, 听说你升官了。”纪天舟顾不得寒暄, 他问:“怎么样?”医生说:“捡回一条命。”
杨凌晖问:“什么时候能接受审讯?”医生说:“麻药散去之后, 清醒就能问话。”杨凌晖说:“净给我们找麻烦,增加工作量!”
叶琼珏悠悠地醒来。护士通报医生。得到医生允许, 纪天舟三人才进病房。
叶琼珏有气无力的模样,让杨凌晖非常讨厌。“你以为死可以减轻你的罪孽吗?”叶琼珏说:“被你们抓住,我早晚都是死。”
宁冲说:“为什么要杀叶晓玉?为什么要杀胡奔?”纪天舟说:“叶琼珏,事已至此,你不如好好和我们合作。”
叶琼珏闭上眼睛, 似乎进入睡眠状态。
宁冲说:“叶琼珏,你什么意思!”叶琼珏说:“判我死刑吧, 我无话可说。”
“叶琼珏,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告诉你,比你更极品的犯人, 我都见过。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杨凌晖试图掀掉叶琼珏的被子, 被纪天舟用眼神制止。
纪天舟三人走出病房。
杨凌晖说:“老纪,给她来点硬的,我不信她不开口。”纪天舟说:“不需要来硬的,软的也能让她开口。”杨凌晖问:“你有办法?”
纪天舟说:“宁冲, 你马上联系简斯然, 请他到医院来。”宁冲点头,随即办事。杨凌晖恍然大悟, 笑说:“亲情牌。”纪天舟笑说:“试试。难道真的揍她吗?”
宁冲请到简斯然来医院。简斯然人虽来了,却满脸的忐忑不安,犹豫不定。
纪天舟说:“简先生,相信宁冲已经把情况告诉你了,我们希望你能和你的女儿谈谈,让她配合我们的工作。”
简斯然说:“纪警官,父女相认本是好事。我应该谢谢你们给我机会。只是,仓促之间,我没有心理准备。而且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女儿,不用说我无法接受她,我想她也无法接受我。晓玉生前不和她相认,也是因为考虑到大家都无法面对。”
纪天舟说:“简先生,你这样想,我觉得是错误的。琼珏有权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既然你从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弥补以前的过失了。何乐而不为呢?”
简斯然沉默不语。
杨凌晖冷笑说:“别把自己说得好像有多为难似的。一个即将成为死囚的女儿,你当然不想认。你现在有钱有地位,穿着干净的衣服,不想沾上这块烂泥,你直说呀。我们警察也是通情达理的。”
简斯然说:“杨警官,你误会我了。我不想解释。但是这件事,恕我真的无能为力。我今天过来,是想和纪警官当面说清楚。不是我不认琼珏,而是晓玉不认琼珏。我尊重晓玉的意思。还有,最重要的是,我觉得琼珏不会想认我和晓玉。”
简斯然走了。
纪天舟的脸色很不好。杨凌晖忙说:“不怪我啊。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就是怕叶琼珏影响他吗?装什么装啊?”
纪天舟说:“你把人赶走了。那你负责撬开铁桶吧。”杨凌晖说:“你以为我没有办法啊!”
左鸢打电话给纪天舟。“不好意思,今天早晨小可说你下班后会来接我。我已经下班两小时了,你还来吗?”
抱歉,他完全忘记这事了。纪天舟忙说:“来来,我来的。对了,你方便吗?我在中心医院,叶琼珏自杀。”“啊!”左鸢很惊讶说:“怎么回事?我这就过来!等我!”
纪天舟挂掉电话,杨凌晖说:“你这个人啊,说好去接人家,现在又让人家记住自己过来。你还真是有风度啊!”纪天舟说:“她自己坐车过来,这样更快,节约时间!”
杨凌晖对着纪天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痛心疾首地说:“小周说有很多女生追你,我不相信!你这样的木头,怎么可能有姑娘喜欢你!你明不明白,生命中有些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这叫情趣。”
纪天舟望了望病房。
杨凌晖说:“我和宁冲在这里守着。你即使不放心我,也应该放心宁冲。去把你的女朋友接过来。如果连她也不能让叶琼珏开口,你必须听我的,给犯人来硬的。”
纪天舟打电话给左鸢。“你上车了吗?已经上车啦?你立刻下车,在路边等我,我来接你。”
活学活用神操作啊!只是让人家下车……杨凌晖惊得目瞪口呆。不过他不想再和木头多说话,他怕降低自己的情商。
左鸢也是目瞪口呆。难道叶琼珏死了?唉,自己太急躁,刚才在电话里也没问清楚。
寒风中,左鸢站在出租车的临时载客站,等纪天舟来接她。经过的空出租车都不约而同地放慢速度。
左鸢被迫抬头望天,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江城的夜,霓虹灯闪烁。光污染如此严重,怎么可能看得见星星呢!
纪天舟的车到了,左鸢上车就问:“琼珏怎么样? ”纪天舟说:“现在没事了。” 左鸢又问:“我听你在电话里的语气好像很紧张?”纪天舟说:“她一心求死,什么都不肯说。”
左鸢想到乔春生的案子。乔春生为了让袁如颖帮自己继续杀人,不供出她。左鸢说:“ 难道琼珏有同党?”纪天舟摇头。“ 我不觉得。我推测,她是有难言之隐。” 左鸢不明白。“难言之隐?”
纪天舟说:“我怀疑胡奔是叶琼珏的男朋友。叶琼珏不是告诉你,半年前她和男朋友分手吗?我怀疑这个男朋友就是胡奔。”
左鸢对纪天舟的推测难以置信。“ 你是说,妈妈抢走女儿的男朋友,导致女儿报复,杀死自己的妈妈。然后再嫁祸给自己的男朋友?”
纪天舟沉默不语。左鸢又说:“ 我需要时间整理思路。做记者这么多年,奇事怪事见过不少,但是这种事,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纪天舟说:“我认为我的推测八九不离十,可能细节还需要叶琼珏补充。我们想请你和叶琼珏谈谈,毕竟你们是好朋友,容易沟通。”
左鸢不语,陷入沉思。她在想自己的好朋友经历的事情,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好朋友会经历这样的事情。要多么缜密的思维,再加上多么冰凉的心,才能布置出这样的局。她感觉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每天都见面的叶琼珏。
即使是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人,也不可能真正地了解对方,也不可能真正地知道对方心里在盘算什么。
有股悲伤的情绪在心头升起,左鸢脸色惨淡。
纪天舟又说:“跨年那天,她是故意找你的,目的是给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后来她一直让你照顾她,我看也是为了方便从你这里打听消息,同时也可以利用你传递消息,减少我们对她的怀疑。”
左鸢说:“我不是为她开脱,但我真的不怪她。站在她的角度,她当然要为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据。至于后来的事,也许她真的需要有人陪她。”纪天舟说:“你这个人,考虑问题的角度倒挺清奇的。”
左鸢笑问:“我是不是稀世珍宝?”纪天舟笑说:“有待查验。”左鸢哼一声说:“骗人也不会,没情趣。”
纪天舟和左鸢来到医院,杨凌晖和宁冲守在病房门口。简单的寒暄几句,左鸢独自进入病房。
叶琼珏没有睡觉,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左鸢进来,她看也不看。左鸢甚至怀疑,她是否知道有人进来了。
“琼珏。”左鸢拍拍叶琼珏说,“不好意思,我今天加班,这么晚才来探望你。我买了点粥,你最喜欢的小米南瓜粥。医生说你可以吃。我扶你起来。”
叶琼珏没有反应。左鸢也不管她是否愿意,把她扶起来,将枕头垫在她背后。
左鸢舀一勺粥,送到叶琼珏的嘴边,她依然没有反应。左鸢放下粥。“不想吃也没关系,饿了再吃。”
左鸢继续说:“今天上午的采访对象真烦人,我简直要把话筒甩到她脸上,不过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修养好。”叶琼珏继续继续没有反应。
顿了顿,左鸢又说:“我今晚来探望你,是纪天舟叫我来的。他希望我劝服你,向他们坦白你所做的事情。”
叶琼珏闭上双眼。
左鸢接着往下唱独角戏。“其实我并不想来。说真的,你现在怎么样,我不想管。你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我。我就算修养再好,也会生你的气。由始至终,你都在利用我。”
叶琼珏睁开双眼。
左鸢暗喜。“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我从未想过你会利用我。但是,我也从未想过你会经历这样的事情。琼珏,你有苦,怎么不告诉我呢?你如果早点说出来,不会是今天的结果。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叶琼珏忽然说:“家丑。”
左鸢说:“我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可是,你也不能独自承担一切啊。你以为自己很坚强吗?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女生。”
叶琼珏流泪。“我受的苦,没人明白。”
左鸢说:“人活着,都是孤独的。谁又能真正地明白谁呢?人与人之间,就好像天上的星星,看起来距离很近,其实相隔很远很远。”
叶琼珏沉默不语,似乎在品味左鸢的话。
左鸢说:“当纪天舟告诉我他的推测的时候,我想,你这么做肯定不是处心积虑的,肯定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误会让你一时走错路。可是,既然已经走错了,也只能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