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午餐最为丰盛,其中鸡和鱼必不可少,分别意喻着“大吉大利”、“年年有余”。
珑县的做法,鸡鱼都要红烧,乔晨乔曦偏好酸甜口,江柳烟打算露一手,做道松鼠桂鱼。
这道菜对片鱼的手法要求高,江柳烟用不惯家里笨重的铁制大菜刀,跟邱含翠说去超市买把新的。
左右就买个刀,不值当搭几毛钱要塑料袋,江柳烟攥手里往家走时,不巧又撞见许子慕把车停巷子口,从后备箱往出搬运年货。
他听见脚步声回头,没认清对面的人,先叫明晃晃的厨刀闪瞎眼睛。大过年的,谁这么不知避讳?
江柳烟眼尖,看到地上放袋烟花,好奇打听:“珑县还允许放这个?”
许子慕把手里的东西搁下,直起身子应道:“你是不是没去年货一条街逛过?哪个摊位上不卖烟花?许卖当然就给放。”
江柳烟想起女儿们只在电视上见过绚丽的烟花,不由得心动,“是新华书店门口那条街吗?下午我去看看,给孩子们挑一点。”
许子慕白她一眼,“年三十谁出来摆摊?今天休市,我这得多的是,分些给你。”
江柳烟忙说不用,搞得她停下来搭讪就为分他东西似的。
许子慕挑拣出一包递到她面前:“以为我哥会回来过年,给许钰珊准备的,没想到他们突然决定到国外度假,派不上用场。”
江柳烟不好意思接,许子慕挑挑眉:“拿着啊,我手酸。”
“那……谢谢。”
许子慕冷哼:“从前没见你这般客气。”
几十年的老邻居,确实用不着假客套。江柳烟在城市里生活久了,习得一身“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好本事。
她急着回家烧饭,未再赘言。
许子慕目送江柳烟离去,直至背影消失不见,弯下腰继续拾掇。不晓得心神不宁还是怎样,竟叫后备箱盖磕了下脑袋。
大过年的碰头,也是醉了。
邱含翠见着那袋烟花,心念微动,跟到厨房去叮嘱女儿:“少与许家老二交涉,他那边的是非咱可惹不起。”
江柳烟不过念在幼时交情,不好避讳他。但母亲的话不无道理,他单着她也离了,搁县城里就是供闲散妇人嚼舌根的靶子,交换个眼神即能给你编排一出大戏。
“省得啦,您瞅瞅这鱼片得行不行?”
江柳烟在家做姑娘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嫁人后慢慢学会下厨,如今不敢说样样精通,烧桌像模像样的菜至少不在话下。
邱含翠冲闺女竖起大拇指:“厉害,快赶上饭店大师傅。”
母女二人从清早忙到午间一点,才终于完工。孩子有些饿了,撑在桌沿边兴奋地叫嚷:“哇,好多好多菜,妈妈真棒!”
江柳烟找出大红唐装给双胞胎换上,头发梳成两个小啾啾,小哪吒似的分外喜庆。
女孩儿爱打扮,也有自己的想法,乔曦怯生生地央求:“妈妈,我想点个红点,在这里。”
她指的是眉心位置,江柳烟欣然应允:“好啊,妈妈去拿口红。”
邱含翠那一辈的母亲,会教导女儿不要花太多心思在衣着打扮上,认为那种女孩儿目光短浅没追求。
到江柳烟这代,开始懂得“美商”的重要性,尽己所能满足孩子对美的追求。
乔晨和乔曦偷偷拿口红乱涂时,江柳烟也只是温柔提醒,那玩意吃到嘴里有毒,而且她们涂的方法不对。
女人搜罗化妆品、漂亮衣服,其实是场自我满足。
先把自己个儿哄舒坦了,才有好心态面对一切。
8 | chapter 08
给孩子们“化完妆”,江柳烟把手机架到餐桌上预备拍照。
江崇礼和邱含翠端坐红木高背椅上,分别抱着乔晨和乔曦,江柳烟站在祖孙四人身后,对着镜头漾起发自内心地笑。
为拍全家福,二老也刻意打扮一番:江崇礼一身西装革履,邱含翠则把压箱底的墨绿丝绒旗袍翻出来,外罩件米白色皮草披肩,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还破天荒地擦了口红。
江柳烟把照片递给爸妈看,邱含翠说:“蛮好,不比在影楼拍的差。”
江柳烟:“年后我在网上冲洗出来,再买个相框钉墙上。”’
这个点乔晨乔曦早饿了,照罢就迫不及待地抓筷子,江崇礼道:“你们娘仨个先吃,我和你妈上楼换衣服,西装跟家穿到底不舒服。”
邱含翠笑道:“要不因为孩子们回来,我才说不动你整这些。”
松鼠鳜鱼成功博得乔晨乔曦的青睐,两个小屁孩儿合伙消灭掉大半,不忘嘴甜地夸赞:“妈妈做的菜最好吃。”
江柳烟开玩笑:“可别把你俩吃成两只小肥猪。”
姐妹俩不算胖,顶多有些婴儿肥,最讨老人喜欢的那种肉嘟嘟的娃娃。
邱含翠给闺女添菜:“养大孩子累垮娘,你呀啥都别想,把自己喂胖点是真的。”
相比江家的阖家团圆其乐融融,许家这边要冷清得多。
尽管许子慕放下手头工作专心陪伴爸妈,许母仍然憋着股怨气,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婚后完全倒贴岳丈那边,二儿子离了婚孩子都没有,家里哪有丁点过年的热乎劲?
老太太板着脸撂狠话:“最迟明年你得找个媳妇,妈可不想出门被人笑话,辛苦到老连个孙子都抱不上!”
许子慕吊儿郎当地搭腔:“那我去孤儿院给您领一个?”
许母抄起筷子敲他脑袋:“怎么想的?打算以后都打光棍?又不是找不着干嘛不找?”
许子慕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麻、烦。”
这话许父听着都嫌逆耳,“当年我要怕麻烦,能有你们哥俩?三十岁的人了,不晓得做人要有担当。”
许子慕不禁嗤笑:“您所谓的担当就是传宗接代?我哥不计划着要二宝呢么,许家还不至于断后。”
许母忍不住骂:“他家钰珊,除了挂个姓许的名头,跟咱有什么关系?年把见不着一面,干脆改姓季得了。”
“您提一嘴试试,大嫂那边不见得不乐意。”
人气得要死要活,他不说句中听的,反往上浇油,许母一下子暴怒:“别吃了,见着你就烦!”
许子慕不以为意,放下碗筷起身上楼:“反正您做的也不合我胃口。”
他自小一身反骨,打都打不服,三十岁的年纪,断不可能故意惹老人生气,只是顶不耐烦听母亲叨叨。
还有,眼瞅着老大那边靠不住,才想着从他这儿找补,许子慕不乐意被当成备胎。
许老二这辈子肆意洒脱,唯独栽跟斗的一次,就是心软听母亲的话,与宋晓晓结婚。
宋晓晓这姑娘,恋爱时要多体贴有多体贴,婚后却像变了个人。
夸张到什么程度?许子慕在外应酬,她能锲而不舍地打几十通电话查岗;出差在外她不仅要过问歇在哪家酒店,每日行程都要打听得一清二楚。
许子慕若因事多冷落,她便疯婆子似的同他闹:“关心老公也有错?天知道你哪天会被外面的狐狸精勾了去!”
宋晓晓嫁进许家前,在县城中心的超市任店长,许母见她人漂亮,头脑清楚,管理能力也还行,才一门心思撮合她与许子慕。
谁成想这姑娘结完婚就变成个糊涂蛋,倘若单单闹那些幺蛾子,许子慕尚且能忍。后来她胆子大到私自挪用账面资金,趁着许子慕在外地拓展新事业,与店里叫覃松的采购经理打得火热。
无端端被扣顶绿帽子,依许子慕的臭脾气,该逼得这两人在珑县没法儿混才对。可他对宋晓晓没感情,即便遭遇背叛,亦丝毫不觉痛苦。
离婚时,他甚至把那家超市直接让渡给宋晓晓,冷言嘲讽:“再养几个李松、王松也足够。”
宋晓晓不怂,叫嚣道:“许子慕,我为什么缺乏安全感?因为你从来不把我当成妻子!”
“我要不厚着脸皮勾引,一月你也不会碰我一回,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许子慕不怒反笑,不轻不重地反将一军:“跟你在一起不是,指不定跟别人就是了。”
他活三十年,不曾屈服于谁,却也晓得处处给人留个体面。这是商场混出来的经验,宋晓晓不必谢他,要谢该谢她女人的身份。
许子慕再如何混账,也有个底线:不对女人下狠手。
孩子们午睡时,江柳烟和爸妈在客厅包饺子。
守岁到零点,困乏之际来碗热腾腾的饺子是顶幸福的事。不过大家都吃不下大鱼大肉,邱含翠调的是韭菜鸡蛋粉丝的素馅儿。
江崇礼负责擀饺子皮,他提议初一到饭店宴请邱含翠娘家兄弟,“我这边没必要,外甥们都在外地,拖家带口肯定回不来。”
邱含翠说等包完饺子就挨个打电话约人,之后几天江柳烟舅舅、姨姨那边应该要回请。
“整个节就是这家吃完那家吃。我可警告你啊老江,你那肺烟酒都得少沾,甭拿过年当借口,病倒我可懒得伺候你。”
江崇礼在书店跑几十年业务,吃饭不呷两口酒嘴里就没味道。以往邱含翠劝不住,可外孙女们回来后,只消娇滴滴地说一句:“姥爷,喝酒对身体不好”,江崇礼立马乖乖收起酒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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