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风 (卿玖思)

　　拿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也不是本地的。
　　周窈咽了口唾沫，点开接听，“你好，哪位？”
　　她的声音柔柔的，顺着微风传入耳中。
　　周窈觉得自己被热晕了，居然听到了回音。
　　她猝然抬头，与面前的孟之旭视线相撞。他唇角微扯，手机贴在耳边。
　　在她的注目下，慢慢启唇：“你好，我是你身前这位。”
　　他的声音又沉又稳，落在耳里像是从远处绵延而来的古钟声。周窈热昏了的脑袋仿佛被凉水激了下，瞬间清醒。
　　望着身前的人，周窈在这一秒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仿佛坐过山车时的一个下冲，平缓心跳刹那提到嗓子眼，砰砰没完地跳。
　　她觉得这突来的情绪本不属于自己。
　　周窈羞怒，当着孟之旭的面挂掉电话，“无聊。”
　　她走后，孟之旭望着被挂断的手机，捏着鼻梁啧了声。
　　他闲的，逗她干嘛。


第三十一章
　　急匆匆走了会, 周窈也不知到了哪。天气热，又走得急，热得脸颊扑红。
　　有同事路过：“怎么不进去吹空调？”
　　周窈忙回头笑：“一会就去。”
　　“看把你热的。”
　　她笑笑, 没再说话。
　　其实仔细想，孟之旭并没有干什么, 只是当面给她打了个电话, 可能是想给她留一个电话号码而已。
　　作为邻居来讲, 留个号码没什么事，她电话簿里就有几位小区同一栋的业主电话。
　　冷静下来，周窈后知后觉。
　　那一刻突来的情绪复杂又陌生, 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脑袋宕机, 似乎什么都没想, 可又须臾被迫塞进某些未知名的东西，令人招架不住。耳边听到的, 仅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眼前所见, 是那个男人。
　　但也只有几秒。
　　虽说只有几秒, 周窈也觉得羞愧, 羞愧毫无预兆地对一个将要已婚的男士有了异样情绪。
　　她排斥、并且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之后的一下午, 周窈都没再看到孟之旭他人。
　　晚上也有拍摄, 周窈晚饭没在食堂吃, 吃饭时间跟同事去景区逛了下，顺便买了点小吃充饥。
　　直到晚上九点, 才收工。
　　一天的拍摄没什么大的问题，比较顺利。
　　跟台里的车先回电视台，再开车回去。
　　台里也有不少加班的人，去停车场时遇到了刚下班的李吉几人。
　　周窈熟悉的也就李吉一人, 其他的，知道名字但不熟。
　　见周窈才下班，李吉问：“白天辛苦吗？”
　　“还好，”周窈笑着说，“你们也刚下班啊。”
　　李吉没来得及说话，身后有个女同事开口道：“听说你那个公益节目是上面领导批下来的，真的假的？”
　　周窈手里捏着车钥匙，依然笑道：“这事我也不清楚。”
　　“你运气可真好呀，据说台里要出两位主持去参加央视那个什么主持人比赛，你这个公益节目一搞，名声就上去了，参加比赛的名单应该也会加你的。”
　　这件事周窈还真不知道。
　　她仿佛听不懂别人话里有话，没有接茬，而是笑着看向李吉：“那个李哥，我就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
　　朱欣晔站在李吉身后，听女同事小声嘀咕：“哟，车还是雷克萨斯的呢。”
　　她本能朝右前方的李吉看，他左手拿手机，右手对着周窈离开的方向挥两下。
　　可能是左手拇指碰到了手机屏幕指纹解锁，屏幕一下亮了，屏保是一张女人的照片。
　　笑眼弯弯，酒窝浅浅。
　　李吉也察觉到了，立马换右手拿手机，故作镇定般，假意看时间开了指纹锁。
　　这一次的屏保，是一张全家福，三个人。
　　李吉，他老婆，还有他年仅五岁的女儿。
　　这一幕谁都没看到，除了朱欣晔。
　　女同事今天又要搭李吉的车，回头问一直不说话的朱欣晔：“小朱，你跟我们一起吧，女孩子大晚上一个人打车不安全的。”
　　放在平时，朱欣晔都是拒绝，今天她反而没拒绝。
　　看了看正收了手机朝自己望过来李吉，朱欣晔扬唇一笑：“那就辛苦李哥了。”
　　李吉脸圆圆的，个头跟她差不多高，笑起来老实又憨厚：“小事，客气了。”
　　上了车，女同事悄声跟朱欣晔说：“小朱你知道嘛，台里有人说你这个位置本来是周窈的呢。”
　　朱欣晔目光从手机上抬起，盯着车前的后视镜，漫不经心道：“哦，是嘛。”
　　她的发音字正腔圆，声线偏低，在密闭的空间听来很有磁性。
　　李吉瞥了眼后视镜，不经意对视上她的目光。
　　后者不惊不慌，冲他一笑，李吉颔首回应。
　　.
　　逃避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忙碌起来。
　　周窈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方法来麻痹自己。从小到大，一旦遇到她不想面对的，没有把握决定的事，她都选择去忙另一件事，暂时忘却烦恼。
　　忙着忙着，或许就能灵光一闪，想到解决方案。
　　就像现在，她将对孟之旭的片刻心动归因于长年未曾恋爱。
　　她今年二十五岁，是时候恋爱了，也已到了规划中恋爱的年纪。
　　在周窈的生活规划里，二十二岁前好好学习，毕业后三年里努力工作，最好二十五六找到一位合眼缘，同时也符合父母要求的男人相恋，三十岁之前结婚生子。
　　一切刚刚好。
　　规划之外的事情，她没把握能处理好。
　　周五晚上，周窈回了趟家，饭桌上苗叶跟周南铭犹犹豫豫的，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等她吃完都没能寻到机会开口。
　　睡觉前，苗叶敲门进屋，把在饭桌上没讲的事给说了。
　　相亲。
　　怕之前那次糟心的相亲影响到周窈，二老一时没敢说，已经憋了两个星期。
　　周窈趴在枕头上，拿来手机，带着些困意：“妈，你微信推我吧，我加他。”
　　苗叶把手机号报给她，观察她脸色：“妈妈保证啊，这次这个人品和家境都很不错的。”
　　她看着周窈输入手机号搜索微信，出现一个蓝色哆啦A梦头像的微信号。
　　对方昵称叫“庄毅”。
　　苗叶看到，说：“就这个，他叫庄毅，是个骨科医生，比你大一岁，小伙子很帅的。”
　　“上次你爸跟他老同学聚会，听说你还单身，就把他科里单身的帅小伙给介绍过来了，你爸同学说庄毅在学校时成绩就好，也是锡城本地的。”
　　苗叶拿手机调出两张庄毅的生活照，都是在医院被偷拍的，对方穿着白大褂。
　　看着挺端正的，五官立体，浓眉大眼。
　　是父母一辈喜欢的长相。
　　对方还没同意她的好友申请，苗叶说：“我跟你爸同学说说，可能庄毅今晚值班，没时间看手机。”
　　“嗯，不急。”
　　周窈加完，没说别的。见妈妈高兴，她也跟着高兴。
　　直到第二天中午，周窈跟尤许一块吃饭时，庄毅才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
　　对方知道她是科长介绍的人，聊了两句，几乎都是围绕工作和锡城生活。
　　这家店尤许没来过，口味如何也不知晓。她在菜单里左挑右拣，才选好几道。
　　因为人少，上菜速度也快。
　　点了四道菜，分别是：香辣竹笋鸡、青红椒炒虾仁、蒜蓉粉丝娃娃菜和牡蛎瘦肉汤。
　　尤许先夹了块虾仁，口感偏淡，咬起来劲道一般。
　　她随口道：“下次我们还是去九馆吃饭吧，我看你在他们那吃还能吃下一碗饭呢。”
　　周窈手机打字回庄毅，听到尤许的话，不答反问：“怎么，又燃起对安常的信心了？”
　　“他就那么直一人，谁让我喜欢的就是他的直呢。”尤许道，“要怪吧，就怪我贱，喜欢不喜欢我的。”
　　周窈发送完信息，等了会没见对方回，收起手机。
　　尤许揶揄道：“跟谁聊天呢，打字这么勤，男的？帅哥？”
　　桌上菜已上齐，周窈先舀了碗汤，尝了小口。
　　汤色奶白，味道浓郁中还带有一点鲜味，不难入口。
　　她夹了块碗中不知是什么肉，入口嫩滑。
　　“这什么汤？”周窈朝大碗里看。
　　“什么牡蛎瘦肉汤。”尤许看了眼下单小票，又道，“别扯开话题。”
　　周窈抿了下嘴。
　　尤许哎哟起来，“猜中了？还是个帅哥？不会是你那个邻居吧。”
　　很长时间没见孟之旭，也很长时间没人在她面前提过他。可能是那天的事在她心里留了颗种子，猛然想起他，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咯噔下。
　　不过她清楚地明白，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纯属做了亏心事般的不舒服。
　　“别乱讲，”她轻声轻气地说，“我爸同学介绍的，一个医生。”
　　“又相亲？”尤许现在对相亲这个事头疼，一秒也不想聊这个话题。
　　不仅因为周窈上次失败的相亲，还因为她爸妈最近也在催促她去相亲，甚至扬言称她再找不着对象，就要给她报名《全城热恋》。
　　尤许趁势问周窈：“你们台里那个什么恋的节目，真的假的？”
　　周窈说：“真的有，托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