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个没断奶的小朋友,稍微激将一下就上钩。
程怀恕的笑意直达眼底,接下来的问话跟真的在和她一本正经商量事儿一样,挺不要脸地问了句:“你觉得叔叔能追上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姑娘傲娇起来格外难缠,乌黑的眼珠闪烁着狡黠的光。“看你表现。”
程怀恕笑而不语,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个有名有份的“追求者”了。
走回旅店的路上,两人都各怀心事。
说实话,程怀恕从来没想过小姑娘那么早的暗恋的对象是自己。
那一段时间,他被浑身的身体、心理病痛折磨,明显感觉到整个人快要被喘不过气的痛苦拖垮,却还要残存对这人世间的最后一丝留恋。
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他只能靠着机械的语音播报来得知每一天的天气,出行的路线......
之前毫不费力能拿到的东西,失明了却要付出百倍千倍的辛苦。
更不用说,对于空军来说,眼睛的重要性。
再也见不到蓝天,这比任何打击都严重。
当时为程怀恕治疗眼睛的医生说的是,他那时的状况有一定概率恢复,但几率不到百分之五十,一旦失败,余生他就要面对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让他自己想清楚再来承担手术的风险。
那时候住在程家养伤,并非他本意。
眼睛暂时失明后,程怀恕更没想过跟程柏城和他家里人有什么紧密的联系。
同父异母的关系,再加上老爷子一碗水端不平,就注定了这条鸿沟般的隔阂会一直存在。
也许正是因为那段时间的迟钝,他从未注意到小姑娘在自己面前每一次的欲言又止,也无从观察到她真实的情绪。
这么算来,他确实欠了小姑娘几年间的喜欢太多太多,说是“老混蛋”也不为过。
到了旅馆楼下,街边就残留了几盏惨白的路灯。
棠宁停下来步子,问:“你们集训结束了吗?”
“结束了。”程怀恕头一次觉得心有了归属感,神色严肃地说,“但有个棘手的任务,等解决后就会回来江城。”
“平安回来。”小姑娘郑重地说完,湿润的眼眸里饱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种眼神看得人程怀恕心颤。
他回味了很久,才发觉那种感觉应该是心里有了牵挂。
“陈禾姐跟我说了你四年前的事儿。”棠宁还是没忍住提及,憋的一口气终于长舒出来。
程怀恕知道她想问什么,抬手揉着小姑娘的发顶,眼尾挑起安抚的意思:“都过去了。”
“宁宁,你看我现在,每一天都在坚定勇敢地活着。”
棠宁突然间鼻子发酸。
是啊,他一直都是坚定勇敢的程怀恕。
没有一刻不是这样。
她想起来下基层演出团的团长今天发过来的消息,也交待说:“叔叔,我后天下午回江城。”
程怀恕知道她们演出团向来留的时间不长,这一趟过来,春节前就要返程,口吻暧昧地说:“行啊,我到时候送你。”
棠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记性不差,程怀恕现在还是“追求者”的角色来着,怎么做,她又没权利要求。
于是小姑娘扬起一丝不在意的笑容,别扭地说:“随便你,我又没说非要你来送不可。”
楼上,夏桃注视了好久,也不自觉露出姨母笑。
实在控制不住围观群众的心态,她也笑意盈盈地打了个招呼,打趣说:“棠宁同学,再不回来,你的爱心小旅馆就要关门喽。”
棠宁窘迫至极,总有种偷/情被抓的错觉。
夏桃知道她脸皮薄,还挺仗义地拍拍胸脯:“不回来也可以,门我给你留着了啊。”
棠宁真是恨不得上楼堵住夏桃的嘴。
慌里慌张的,她就想上楼了。
临走前,程怀恕兀自笑笑,喊住她说:“等会儿,说个事儿。”
小姑娘懵懂地转过头,一派洗耳恭听的模样:“啊?”
程怀恕的指节仍旧冰凉,抬起时,扫过她的眉梢眼角,最终力道稍重地在她眼皮上磨蹭了下。
棠宁后颈发麻,愣在原地,却发现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刚才程怀恕很认真的样子,等了半天也没了下文。
男人垂眸,不动声色地与她呼吸交织:“以后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棠宁不解,莫名感觉到了手脚发软,不自然地问道:“怎么了?”
程怀恕放下指节,语气像是警醒,更像是某种暗示,喉结轻滚:“要不然叔叔会想亲你。”
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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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
她呼吸微屏, 眼睫颤着,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看着小姑娘一派脸红到不自然,程怀恕自顾自笑了笑, 不想操之过急,语气轻松道:“行了, 上楼吧。”
棠宁头晕脑胀的, 再看向男人眼底时, 发觉他一向清冷的眼底,现在居然染上了几分炙热的欲念。
落荒而逃般,她径直到走到旅馆门口然后一气呵成上楼, 心神一直像是漂浮在云端荡漾着。
洗完澡后, 棠宁趴在床上, 不自觉回忆起今晚的一些片段。
什么叔叔会忍不住想亲你?!
他明明还是个“追求者”,凭什么......这么像个老流氓。
夏桃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八卦之心了, 催促道:“快快快,跟我分享下, 你跟程少校进展到哪一步了?”
“他今晚上跟我摊牌了, 说想追我。”棠宁扯着被子盖上, 缩在棉被里, 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夏桃迫不及待道:“你同意了?”
棠宁轻声说:“嗯, 我也不知道他对我是一时兴起, 还是......”
从程怀恕摊牌开始,她在欣喜之余仍然保持着清醒。
之前有过预感, 但幻梦成真的感觉仍让人觉得不真实。
夏桃出谋划策道:“那就让老男人追着,看他表现再决定转不转正。”
月光洒下朦胧的光辉,室内也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
一片静谧中,她缓缓阖上眼眸, 唇角莫名疯狂上扬。
那就先让他追一会儿吧。
四年她都熬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棠宁跟夏桃都是后天下午的航班,今天算是待在临城的最后一天。
演出团没什么任务,傍晚时分,棠宁找了家当地的茶楼坐着休息。
她妆容干净,肤色奶白,光是坐在那儿,就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
老板娘相当热情地款待道:“小姑娘,这是我们临城的特色茶,醇香浓厚,保管你喝一次忘不掉。”
棠宁端起来尝了口,入口后果然茶香四溢。
夏桃给她拨过来一个电话:“喂,宁宁,你在哪儿啊?”
“我在茶楼呢,需要我出来找你吗?”她托着下巴,眼眸弯弯。
夏桃顺带问道:“好啊,我们明天就要走,我正在这边的市场选土特产呢,你要不也带点儿?”
不说这事儿棠宁差点忘了,这回来临城,苏茴跟程柏城都很担心她的状况。
棠宁想着能给两人带回去礼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便赶紧应着:“好。”
一出茶楼,就看见了夏桃在跟自己招手。
她裹好围巾,也冲着对面挥了挥手。
蓦地,棠宁感觉到一阵不对劲,不是身体在晃动,而是脚下的地面,乃至眼前高高低低的楼层全部都在摇摇欲坠。
地震了!
她脑子当即冒出一个不可能可又是最终答案的念头。
她在空旷处,手里还捻着刚挂断电话的通话界面。
回眸望去,墙壁的裂缝越来越大,接着传来建筑物钢筋泥土与地面的闷声碰撞声。
速度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有人高喊道:“快跑,地震了——”
“......”
短短数十秒,众人慌乱成一片,为了能活下来,纷纷躲避着掉落下的砖瓦,只知道跟着前面的人往其他方向跑。
棠宁也被拥挤的人潮挤的一身狼狈,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一转眼,夏桃的人影就没了,她在逃命的人群嘶哑地艰难发声:“夏桃,夏桃——”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
来来往往的人群撞过她的肩膀,像一股不可逆的浪潮,足以淹没掉此时此刻所有的情绪。
被推着向前挤的时候,棠宁注意到在前面走的小女孩摔了一跤,手掌磨破皮了,还在哭喊着:“妈妈,妈妈——”
小女孩儿摔倒的位置正好是位于一家餐厅的下面,眼见着悬着的灯盏下一秒就要落地,棠宁想都没想,扑身过去,把小女孩圈在怀里,往旁边翻滚了一圈。
地上不知道哪儿来的钉子,在她的小腿处划出一条血印子,渗出来的血染红了部分衣物。
除了疼,棠宁觉得耳边嘈杂一片,心跳超负荷地咚咚作响,喉头也满是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