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恕就知道她没那么容易偃旗息鼓,刚想把她抱回房间再说,可一伸手,就触及到了她怀里抱着的枕头。
敢情还自带卷铺盖过来的?!
棠宁抱得相当牢,他怎么让她松手都不肯。
他真是要被气笑了。
程怀恕松了口吻,揉着她脑袋:“行,把睡衣拿着去洗澡。”
棠宁揪了件睡裙,似是很着急地跑去浴室,风风火火一阵,接着就传来水雾冲刷的声音。
程怀恕一直在浴室外等她,过程中还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奶白色的烟雾,能消解许多莫名的躁动。
直到浴室水停,棠宁穿着平整的睡裙从浴室出来,皮肤上晕染了些许绯红,像一颗刚剥开的荔枝。
她看着眼前挺拔又颀长的身影,蠢蠢欲动,又固执地选择保留心中的秘密,最终勾起一抹笑:“小叔叔,晚安。”
走近了,他感知到她发丝的水滴逐渐滴落到他的手背。
程怀恕僵了一瞬,手背湿润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棠宁根本没精神吹头发了,只知道要赶紧去休息。
程怀恕从浴室里拿来吹风机,将她摁在桌前的椅子上,不容置喙道:“坐着。”
她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啊?”
程怀恕的嗓音澄澈如水,解释说:“叔叔帮你吹头发。”
棠宁脑子一片混沌,可心底像是沸水煮热,咕咚咕咚直冒泡。
果然是梦吧,只有在梦境里,她才能肆无忌惮,享受着许多像是女朋友才能拥有的特权。
程怀恕是第一次给人吹头发,动作不熟稔,好在吹了一会儿逐渐掌握到了些技巧,一丝不苟将她绸缎样的长发丝丝缕缕地吹干。
她发质很好,应该用的是青柠味儿的洗发水,味道很清新。
吹风机的声音也不小,眼前热风吹过,棠宁只得闭上眼,享受着以为是梦境带来的短暂的幸福感。
程怀恕停下开关,突然出声喊她:“小朋友。”
他说的很轻,棠宁却感觉到脑内警铃大作。
她眨着眼睫,咬着水润嫣红的唇,以为是程怀恕要训她不懂事,吓得连坐姿都规矩了几分。
他轻滚着喉头,没忍住轻笑出声:“我怎么感觉当你叔叔比当爸爸还累?”
是了,就连程柏城和苏茴都没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过她。
程怀恕解掉西服的袖扣,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臂,袖子那一截全被她刚刚湿润的发丝打湿了。
少女偏过头,眼眸里也像浸着水雾似的,眨着眼睫说:“程叔叔还没老到能做我爸爸的程度。”
也就是说,在棠宁的眼里,他还是老男人,就是没老到跟程柏城一样。
程怀恕彻底失语,低不可闻地嗤笑了声。
棠宁心头怦然,一下一下,在胸腔里不可控制地轻颤。
她揪了下自己的脸颊,是疼的。
所以居然不是梦吗.......?
想到自己对程怀恕提出的那么多无理请求,棠宁恨不得现在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她的酒劲儿像是缓过来了,可心跳实打实地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
“小叔叔,我困了......”棠宁身心俱疲,连抬手的力道都没有了。
等程怀恕离开房间,她又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加速的心跳一点都没有变缓。
醒来时,阳光盈满室内,空气里跃动着浮尘。
棠宁浑身懒洋洋的,好在果酒度数不高,没有使得她头痛。
昨晚的很多记忆像是走马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断断续续,可他掌心的热度和温沉的嗓音都格外清晰。
她埋头在被子里,想忘都忘不掉。
刘姨已经敲门叫她起床了。
今天星期一,是要去学校的。
棠宁顾不得那么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下楼时,程怀恕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她喝完温热的牛奶,抓着一袋子面包就往书包里塞。
刘姨讶异道:“宁宁,这么赶,不吃完再走吗?”
少女面红心跳地扯着谎:“今天早读要抽查,我早点去学校复习。”
程怀恕不慌不忙地吃着早餐,修长的指骨抽过一张餐巾纸,将手擦净。
晨间的阳光陷落在肩头,他蹙眉,启唇问道:“头疼不疼?”
刘姨没明白程怀恕为什么这么问,以为是昨天自己放假的时候棠宁生病了。
这不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她怂的像一只小鹌鹑,竭力维持着平静:“不疼了,谢谢程叔叔。”
程怀恕不动声色地提醒说:“下次记得头发吹干了再睡,不然很容易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31号早晨十点更新嗷!应该是肥章!感谢在2020-08-30 12:22:26~2020-08-30 23: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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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棠宁心尖颤颤的,点着头说知道了。
原来暗恋一个人真的会因为他一句话而产生莫大的满足感。
去上学的路上,她还像沉溺在昨晚似梦的境遇里。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冷空气愈发强烈,学校的树也从郁郁葱葱变成枯黄落叶,踩上去的声音很是清脆。
江城的冬日天灰蒙蒙的,早晨很晚才天亮,所以棠宁每次到学校都感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行走。
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都裹着棉服,外罩着宽大的校服。
还有老师和同学会专门守在校门口记下每个班迟到的人数。
正处于高三的阶段向来都是兵荒马乱的,似乎每个身处其中的人只能被无声的洪流推着向前走。
棠宁也不例外。
事实上她都快忘了那一年的辛苦,只记得在无数次的练舞后腿会隐隐作痛,还有永远也写不完的卷子,考不完的模拟考试,很难让她有机会喘口气。
苏茴知道她高三正是重点阶段,推了很多工作,有时候会回家专程照顾她。
而程怀恕的康复情况似乎也迎来了转机。
十二月的某一天,他要收拾东西去军区医院,老爷子也派车到楼下来接人。
临行前,棠宁垂着眉眼,犹豫道:“小叔叔,你还会回家吗?”
“应该会。”程怀恕穿上外套,沉声说,“我不在家的话,宁宁也要按照保证书里的来。”
她曾祈祷过无数次,他的眼睛能快一些恢复。
可这种时刻一旦来临,就是要面临分别。
棠宁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落,哽咽着说:“小叔叔,你之后要回部队的话,能不能不要那么着急给我找婶婶?”
不是不找,而是能不能不要那么快?
再等她长大一点,所有的喜欢就不用藏匿着,不再是秘密,而是能够名正言顺、宣之于口。
程怀恕挑眉,不解道:“为什么?”
他思忖了下她话里的含义,勾唇轻笑着:“不是说叔叔老?”
棠宁眼眶红了,又不想让程怀恕察觉到什么异样,只能用轻松的口吻努力笑着说:“我怕小叔叔执行任务太忙,没时间陪她。”
“小朋友你想的倒还挺远。”
程怀恕今天没穿常服,一身黑衣黑裤,乌发朗眉,喉结锋利。
交谈时,他沉稳又轻松自如,跟她战战兢兢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太过在意,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程怀恕如同初见般,试探着揉上她的发顶,也学着跟她谈条件:“那你也得答应叔叔好好学习,高考加油。”
按照辈分来说,程怀恕确实算得上她的长辈。
可正因如此,所有的关心都显得顺理成章。
棠宁甚至找不到可以说服自己放弃的理由。
在天平的两端,程怀恕成为未来里让她摇摆不定的选项。
但她似乎只能无条件偏向有他的那一侧。
棠宁目送着程怀恕下楼,又回到房间里擦干眼泪,将纸团揉皱后攥在掌心。
她想,就凭程柏城和程怀恕的关系还在,只要她还在待在程家,就总有机会等到程怀恕的吧。
暗恋的种子埋根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元旦节来临的前夕,江城主干道灯火明亮,霓虹璀璨,一派火树银花。
每年的跨年,江城都有很多人到江滩等待零点钟声的敲响。
张龄月邀请棠宁跟自己一起跨年,但棠宁还是没去。
一来她们的元旦节也就这一天假期,二来,过几天就是舞蹈生统考的日子了,她一点儿都不能分心。
接棠宁放学回来的时候,苏茴还在路上给她买了条新的围巾。
“试试,看暖不暖和。”
棠宁给围巾系了个款式,将巴掌大的小脸埋进去,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眸,水润又清澈。
苏茴很是满意地笑了笑,又将话茬一转,一本正经地跟她交代:“明天就是元旦了,公历新年头一天,妈妈带你去归元寺拜一拜。”
棠宁眉目一敛,撒娇道:“妈......”
“必须得去。”
苏茴拍着她的胳膊,开始了念经模式,“每年那么多人去拜,都是想讨一个好彩头,你大哥当年高考的时候,我也带他去拜了的,最后考试发挥的也相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