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一连串直达灵魂深处的问题。Sophia确实是一位正经的基督徒。还有Maria,虽然这位导师并没有介绍过自己的信仰,但欧美国家民众有信仰的很多,随便地去讨论信仰很可能让她们感受到不尊重。但是怎么说呢,中国人吧,这也不信那也不信的,但真到寺庙道观门口了,拜的又很虔诚。
“……”王靓卡壳半天,在其他人憋笑的目光中无奈解释道:“其实我不算有信仰,我不信佛祖爷爷啦,我就是有事情的时候想起他我就cue一下,这么不虔诚,我的祈祷是不会实现的。”非常的光棍了。
Sophia、Maria一脸疑问,蒋眺、崔渺、何珂和何茗茗都笑死了,一直装壁花的何茗茗都忍不住出来吐槽:“靓妹子啊,你这也太诚实了,小心佛祖爷爷生气哦,下次经过庙里上香要多给点香油钱才行。”
“噢~!香油钱就是那个~”Maria很懂地做了个搓手指点钱的动作,煞有介事的。一群中国人又笑得要死的,这种文化的差异真的很难解释!
人一多话痨就多,加上大家感情又好,聊正经事一不小心就偏题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蒋眺弯弯眼睛,把话题拉回来:“珂和喵喵你们的问题,其实还是因为你们习惯了跳很酷的舞蹈,拗很酷的气场和造型。碰到这种轻飘飘的,气质又很细腻的歌,就很难放得下来。这种情况和《Young For You》很相似,一样需要放弃自己身上某些固有的气质。然后,很可能这些固有的气质,或者说特质吧,也许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认知里最深刻、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所以这首歌真的不容易的。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很挑战。”
何珂表示很头疼:“我自己觉得有点找不到路的感觉。Maria,有什么办法能帮我调整一下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主动提出需要帮助,珂,我很高兴。”Maria的表情有些欣慰:“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个方案,不过,我要先弄清楚渺和何茗茗的问题在哪里。”
所有人就看向崔渺。崔渺沉默了一下,把自己端正的盘腿坐姿改成了屈起一条腿坐着,惯于挺直的腰背也放松地弯下来。其实每个人放松的时候都情不自禁会弯腰驼背的,崔渺是这么多女孩子里面,极少数从早到晚都能一直保持抬头挺胸气势汹汹的人。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她淡淡笑了笑,视线往下垂落到地面上:“蒋眺说得也对,其实就是要放弃我自己身上某些固有的东西,我才有可能打破这个框架,让自己变得柔软可爱。其实小时候我也是那样的。但是从懂事开始,我就学会给自己加一些铠甲,或者说,一些墙。不喜欢笑,不喜欢沟通,不喜欢帮别人考虑,不喜欢妥协,不喜欢别人的坏脸色。我承认,这是我一部分安全感的来源,我感觉到在保护自己。可能你们也有耳闻,我爸爸事业做得挺大,我从小也确实不缺物质上的东西。但我也确实,从小没有感觉到太多爱,我爸爸给我很多礼物,但他没有太多时间回来看我,我妈妈有时候不太开心。”
崔渺谈到家庭说得非常克制,也没有说父母任何的坏话。但大家还是能从她的描述里感觉得到,如她自己所总结的,她确实没有生活在一个特别温暖有爱的小家庭里。
崔渺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对我来说,表现得柔软,就好像把铠甲剥掉,还挺难受的吧。是会有点害怕。而且,那种感觉忘记很久了,我可能真的不太懂怎么去表达那么女孩子的感觉了。但我还是想试试,这么多个赛段以来,大家都在往前走,我也不想被自己局限。道理我都懂,都是成年人了,过去的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在训练营里相处几个赛段以来,崔渺第一次讲自己的事情。讲的太克制,虽然承认说‘挺难受’‘没什么大不了’,但从她的脸上真的看不出太多情绪,顶多是有点惆怅。而且也一点都不显得脆弱。一般的人感到难过,第一反应肯定是去找最亲的人,比如父母,比如兄弟姐妹。那她曾经面对的是什么,才让她觉得建立墙去保护自己才有安全感呢?
然而在场的这些人里面,家庭幸福的还是占多数,在快乐里泡大的孩子,对别人的苦难总是更难以感同身受,就连说出口的安慰,也会显得太过肤浅。
Maria抱了抱崔渺,温柔地说:“我的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你现在美丽、坚强,而且迷人。你已经长大了,你有很大的力量去对抗成长过程里的缺憾和不安,而且你还有我们。我想,只要你愿意放松下来,让自己去感受和接纳身边的事物,你很自然就能变得温柔。现在走吧,我联系了妆造小组,我们去试一试你们的新舞台服装,也许这样能让你们有一些好的舞台灵感。”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跟着Maria出去了,何茗茗像个小尾巴跟在最后,嘀嘀咕咕地表达意见:“……不是说让我们都说一下自己面对的问题吗?为什么好像没有人记得我?”
Maria带着《粉色苏打》组成员花了半天时间,把公演舞台的服装、发型、妆容集中地确定下来,然后给他们把全套造型做好,再重新回到练习室去特训。带着全套造型进行舞台排练的感觉和穿着普通练习服排练的感觉完全不同,前者很明显地更庄重、更能让人全心地投入这场表演中。
加上Maria拥有几十年的编舞和表演经验,常常一看就知道每个人的问题在哪,稍加点拨下,每个人的舞台表现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何珂和崔渺在排练中的变化尤其明显。
崔渺不缺唱跳实力,缺的其实是心理状态的调整,但她却又是防备心非常重的人,任何一位队友,包括蒋眺,其实都不是她能够敞开心扉去接纳、去沟通的人。作为团队的导师,Maria拥有年纪带来的丰富人生阅历,而且格外富有同理心和耐心,她在这个练习期里给了崔渺很多镜头外的单独聊天时间。大家都不知道她们去聊了什么,但渐渐的,崔渺再面对镜子和镜头的时候更放得开了,还会主动在镜子前练习各种弧度的笑容,还有闪亮的wink和嘟嘴,以备在舞台上使用。
但这个情景也挺惊悚。
下午练习完休息的时候,一群人靠墙坐着喝水聊天,围观崔渺面对镜墙练习微笑。崔渺不笑的时候依然是一张经典的欠钱脸。然后她看着镜子,先来一个抿唇的微笑。然后嘴唇微张带点惊讶和娇憨。然后露出四颗牙齿的小小笑,然后是露八颗牙齿的客服笑,然后是露出牙龈的爽朗笑。然后歪头、嘟嘴、鼓脸颊、wink、比剪刀手、皱鼻子来一套。
“……”其他人看得心里怪怪的,虽然崔渺这张清丽的脸和这些可爱的动作一点都不违和,但放她这个人身上很违和啊!
何茗茗坐在边边上,搓搓自己的手臂:“我咋觉得空调很冷呢?”
王靓打他的头,“弟弟不许说这种话。”
Sophia问:“我不冷,为什么说空调很冷呢?你,可能体虚了。听说中国男人要吃很多草药,补的。补肾的,补肝的,补腰的,还有很多,我都听过。”挺得意的样子。
蒋眺惊叹:“哇Sophia你好中国通哦!这方面我懂的没你多!”
Sophia:“对的我就是的!”
何茗茗:“……我不我没有体虚,我真的没有体虚。我不冷了真的。”
Sophia到底是从哪位资深家庭主妇那里听到这么多家传补药的知识啊!蒋眺和王靓笑得头掉,蒋眺安慰何茗茗:“没事的弟弟,我们都知道你不虚,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茗茗:“妈妈我太难了!”
何珂问:“喵啊,问个问题。”
崔渺收了笑容,转头过来瞥她一眼。
何珂问她:“你做这些高兴的表情你感觉到开心吗?”
崔渺语气淡淡:“开心。”
“……”众人都是憋了一肚子话不敢讲,姐姐你这一点都不像开心啊!
崔渺站起来朝她们走过来,忽然朝她们笑了笑。这是个真的笑容,她眼角眉梢间笑意盈盈,唇角上弯,整个人忽然就灿烂了,犹如笼上一层明媚的光。她的身体语言也变得柔软了,不会刻意把下巴往上提,甚至容许自己稍微有一点点圆肩,整个人忽然亲人了好几倍。
“哇噢,喵喵笑起来真好看!”蒋眺带头鼓掌,一群人给崔渺热烈的掌声,然后蒋眺站起来给了她一个暖暖的拥抱,柔软地说:“加油啊喵喵!谢谢你给我们这么多信任。我们是一队的,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支持你,我们都爱你。”
王靓站起来把她俩抱住,还招呼其他人:“来来来,是咱们团抱的时候了,集美们赶紧!”
Sophia冲上来大大地张开双手搂住她们,“我第一次和这么多人拥抱,好开心!”还尝试跳起来,把大家推得东倒西歪。
何珂最后加入这个奇怪的团体,尝试表达无奈,但表情里愉快大大多过无奈。
所有人都在笑,在闹,在尖叫。所有人都看得见她们的快乐。何茗茗站在旁边鼓掌,但是没有走上去,而是笑着朝镜头解释:“她们是一个很棒的女团。我就不上去啦,当弟弟的在旁边鼓掌就好了。做这一期节目很辛苦,但也真的很荣幸,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