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珂叹气：“没必要认错，你也不知道错在哪。”
何茗茗虚心求教：“到底为什么你们这么在意呢？”
蒋眺说：“因为你是男生，社会至今依然是男权社会，这个位置你生来就享受的，你甚至可能感觉不到它的好。因为我们是女生，生来就处在各种情况的弱势。直至现在为止，绝大多数人的思维定势都是，男女竞争的时候，男的可能比女的厉害，男的值得拿到更多酬劳，男的地位更高，男的天生就应该比姐妹继承更多财产。同样的，”她的清澈眼眸投注在何茗茗身上，“即使这是个女团选秀节目，即使节目组一直显得非常尊重学员，几个男的来合作，也可以不问过我们就分走我们重要的舞台。我们不想当陪衬吧，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因为你的咖位不够，压不住我们这几个人。”
“明……明白了，真的明白了。”何茗茗赶紧端正脸色说：“我真的支持你们的，我站你们这边。咱也不敢喧宾夺主啊是不是。”
蒋眺就招呼她们：“走吧，先去找陈柳姐聊聊。”
这时候王惜音轻轻敲了两下门，推开往里看看，发现只有蒋眺几个在，放心地和丘唐乐走进来。
王惜音问：“有打扰到你们吗？我和lala想和你们说点事。”
这边几个人了然，何珂问：“关于这次的舞台吗？”
“对，”王惜音关上门劈里啪啦就开始说，“我们组里跟朱喻合作，你们也知道的，第五优拿C。现在教完舞开始排练了，我们才发现，除了朱喻和第五优，给我们的位置真的挺不好的，左边缘，右边缘，朱喻又很高，站他背后的话镜头基本被挡完了。你们情况是不是差不多？”
丘唐乐插话：“我和惜音不喜欢《Last Friday Night》这个编舞，可是第五优、朱淇、朱喻他们没问题。我们意见不统一，编舞老师不要修改，我觉得不好。”
王惜音说：“不知道怎么形容，感觉我们本来舞台好好的，来了男生之后完全不一样了。朱喻满受欢迎的，编舞姐姐也很喜欢他的样子。我们过来前他们都在聊天。”
蒋眺只是耸耸肩：“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我们情况差不多的，现在先不学编舞了，希望导演同意我们改编舞，还有通过battle分part。”
王惜音乍舌，蒋眺她们这是直接要把何茗茗塞到边边去啊，唱跳battle他能比得过前三？就算撇开唱跳比颜值，就拿上赛段《Young For you》的反串舞台来说，蒋眺她们的男装扮相比起何茗茗都帅气多了。夸她们：“你们好硬气啊。如果你们成功了，我们也有希望提要求了。给你们加油。”
但蒋眺几个人找到陈柳的时候，却被通知直接到会议室去，徐导和王制片请所有学员和四位导师去开会。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凝重，王制片、徐导表情都不怎么缓和。大家屁股还没坐热，王制片在主位上站起来，双手按着会议长桌，严肃的目光径直投向蒋眺这一组人。
王制片大约有五十岁了，短发染黑，发根透出一点点花白。今天穿的黑色西装套裙，非常严肃有气势。她看了蒋眺这组人两眼，视线缓缓滑开，把20位《idol-X》学员都看了一遍。然后开口说：“今天请各位来，是我们得知这一期公演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苗头。”
听到这里，蒋眺眉头微微一挑，嘴角抿起清浅的笑。崔渺面无表情，何珂、Sophia、王靓也都还算淡定。
王制片停顿了片刻，继续往下说：“有几个情况可能学员们不是非常清楚的，我作为节目的第一制片人，在这里跟大家说明一下。第一，这期公演的赛制设定，包括外邀几位《舞王》学员合作，都是我们节目组为了呈现更好的公演舞台效果做出的决定，而且我们早在节目规划的时候就做了这个准备，和《舞王》那边也是签了合作协议的，节目组对整个节目的流程和拍摄有绝对的把控权。”
“第二，这次公演的几个舞台，包括《粉色苏打》《Last Friday Night》《送给不懂环保的人》和《春夏秋冬》，编舞都是两个星期前已经确定的，编舞完全是按照节目策划组给出的要求制作，我亲自把关审核过，我认为编舞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第三，《idol-X》训练营首先是一档综艺节目，我们从立项、筹备到最终开展这项节目拍摄，花了快一年的时间，这档节目里凝聚了几百名工作人员的心血，相信大家现在也都很清楚《idol-X》这档节目的热度非常非常高，甚至可以不客气地说，这绝对是你们这些未出道的女孩子们最好的一个表现舞台。你们还在营里训练不太清楚，有些已经被淘汰的学员在离开训练营之后，都获得了很多非常好的工作机会，很多人都说，在《idol-X》训练营里的这段经历，绝对是她们在艺人生涯中足够有分量的一个里程碑。”
说到这里，王制片视线再次滑过在场学员们，有点似笑非笑的味道：“我觉得，这段时间学员们在训练营里非常自在，可能自在过头了，但是，你们心里必须要明白一点，是节目组给你们提供这个表演平台，你们才有现在的成绩！不管你们现在是第几名，你们依然是扎根在这个平台上的花草树木，请你们尊重每一位工作人员的劳动，他们同样是训练营的重要成员。请你们，在提要求前先想想自己的位置吧！”
说完这些，王制片缓缓坐下了，还叫旁边的徐导：“徐导你也说两句吧。”
徐导有点尴尬，能说什么？忙着布置下一轮拍摄任务的时候被王制片喊过来，就为了批评学员，刹刹她们目无尊长、乱提要求改舞台改编舞改歌的风气？但这个徐导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前面不也这么做的吗，而且说实在的，以节目导演的眼光来看，学员们在密集练习后对编舞编曲提出的意见都很有针对性，比如不舒服的动作衔接，不好看的舞台换位，常常是让舞台变得更好的。
但是也没有理由当众下王制片的面子，毕竟是节目的最大把控人之一，徐导就含糊说了几句没有什么指向性的话算数。
王制片这番严厉的话，针对的是什么，在场的基本都听懂了。这是在所有人面前敲打蒋眺她们，让她们乖巧听话点啊。
几位导师互相看看，奚河眉头皱的死紧，Maria看看王制片，看看学员们特别是蒋眺她们，欲言又止，萧佳杨和谷自然交换了视线，都很沉默。
学员们遇到的情况都差不多，队里新来了男性学员，公演舞台朝新学员有明显的倾斜。本来就是多人舞台，一首歌的时间顶天了四分钟，好的站位是固定的，5个人分很紧张，现在还要再挤出小半给一位男生独享。最后，如果舞台做得很好，观众们也许还是会先认为这位男生表现很好，本来该在主场的女孩子们倒变成了众星去拱个月。
大家都是隐约觉得不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提反对意见。而且，都闯到三公了，怎么辛苦怎么不公平，咬咬牙也会过去，最重要的，毕竟是还能站在一个很大的舞台上。知道蒋眺她们出来拒绝新舞台的编舞，大家都是暗自高兴。
但大多数学员都对自己的地位很清楚，对比起人小力微、甚至还没出道，声名不显的她们来说，有雄厚的资金支持，由几百名工作人员组成的节目组基本等同于一个中型企业，两方能量上有巨大的差别。单薄的个人在一个企业面前，只要对方不愿意，个人不可能维护得了自己的正当利益。谁不担心因为提出异议，被节目组高层记住并讨厌呢？出头的椽子总是先烂的。
而且都是十八九岁到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进入训练营前多半都是好好念书、好好跳舞的乖孩子，有几个经过这种阵仗？只能噤若寒蝉，害怕像蒋眺她们那样，被提溜出来当众处刑。这一波挨骂完，蒋眺她们哪怕名次很高，也要有一段时间在节目组里抬不起头了吧。
至于《粉色苏打》组的几个，蒋眺依然有微微笑意，崔渺表情非常冷，抱着手臂坐得笔直，何珂很平静，Sophia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安静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王靓可能是最不安的一个，咬着嘴唇低头不说话。
会议室里空气凝固到让人窒息。
蒋眺手按在台面上，就要站起来说话。
奚河朝她摆摆手，先斟酌着开口了：“王制片，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我作为首席导师说几句吧。首先，这些年轻孩子们进营这么久，表现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们每个人学习和排练都非常努力，和营里的工作人员们一样，她们、我们、所有人，目标都是做出更好的舞台。再者，孩子们年纪不大，有些事情还不一定像我们这种久经风霜的老骨头看得周到、想得周到，这都是正常的，王制片、徐导你们说对不？但他们身上有一股子最可贵的东西，朝气和真诚，这也是呈现在镜头里最动人的气质，观众都是看得到的。这次公演的舞台和前面有一些区别，学员们有一些不同的意见其实也很自然的，但我相信她们肯定还是尊重老师的，这么多期以来，这些孩子的乖巧听话优秀，我们都有目共睹。其实完全可以通过适当的沟通和改编来让舞台变得更好。这样吧，要不这赛段，由我们几位导师来替代编舞老师的一部分工作，我们和学员相处的时间更多些，更了解她们想表达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