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永安面露为难:“不行啊,有笔生意等着谈呢……”
村民啧了一声,继续拉他往前走:“不就是盖房子那回事?先往后放放,节目组给的红包不少,参加就有大几千呢,去晚了可就没这机会了,赶紧的。”
翟永安还想拒绝,旁边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几个工作人员,搡着就把他推了过去:“大家快点啊,就是个小游戏,马上就结束了,拿完钱好过年。”
村民们高兴起来:“这节目组还挺厚道的!”
翟永安半点都不高兴,四处看了看,见周围都是摄像机,眼神闪烁。
偏还有人在旁边说:“这期节目一播出去,全国人民都能看见咱们了,早知道应该提前去整个发型……”
——全国人民都能看见他们了。
翟永安紧绷着嘴唇,掌心冒了点汗,手指一捻,很快被冷风吹凉,寒气沁脾。
他左右看看,终于有点慌了,又竭力安慰自己,兴许只是巧合呢,这节目就是娱乐性质的,连剧本都被人追着骂,哪还能真把他揪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镜头后面,正有一群人紧密地观察着他。
主持人已经重新调整好心态,业务纯熟的带起笑容,跟村民们讲解小游戏规则。
“我们这次游戏的规则呢,比较简单,因为是帮李爸爸家里解决问题,所以还是在他家进行。”
“李爸爸已经简单跟我们描述过了,每次入夜墙外才会发出声音,一开灯声音就会消失,所以我们就来简单模拟一下夜晚的卧室。”
“现在,就请村民朋友们戴上眼罩进入卧室,节目组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椅子。游戏结束后,就请把你们听到的声音告诉大家吧。”
村民们领了眼罩,乐呵呵地进了缺了一面墙的卧室。
翟永安目光乱闪,也跟着走进去,狠狠攥紧手里的眼罩。
全部坐到椅子上戴好眼罩之后,主持人一声令下,黑色幕布就从北墙落了下去,将卧室遮挡得密不透风。
池缨这会儿正在拍摄间。
对面坐着几个叔叔阿姨,隔着手套研究了一会儿她收集起来的‘水泥’,惊讶地问:“缨缨是怎么发现这些东西的?”
池缨小腿儿并齐蹬在高高的座椅上,乖乖说:“鬼鬼们告诉缨缨的,他们被压得透不过气啦,又闷又疼,好难受的。”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又问:“那张符是用来镇压这些鬼魂的,是吗?”
池缨小眉心一蹙,愤怒地点了点脑袋,奶呼呼的小拳头攥起来:“破了一点鬼鬼们才能动,坏蛋太坏了!”
本来挺凝重的话题,工作人员都没忍住,扑哧低笑起来。
笑完注意力重新回到这些‘水泥’上。
说是水泥,其实是骨灰,因为烧得随便,还能看见一些细小的骨头茬子。
拿骨灰给人家盖房,这不缺德吗?!
常人的承受能力还真没那么强,工作人员没准备把真相告诉李爸爸,要是让他知道这事儿,一准儿得吓晕过去。
事情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了。
外面还热闹着,工作人员领着小家伙出去,好奇地问她:“刚才缨缨给眼罩上滴的是什么?”
池缨被牵着,乖乖地说:“牛眼泪哦,抹到眼睛上,坏蛋就能看到鬼鬼们啦。”
她说完之后,李家的房子里,立刻传出一阵杀猪般的叫声。
拍摄现场有些骚动:“里面除了摄像机就是村民,怎么回事啊?”
翟永安恐惧又厌恶的声音不断从里面传出来:“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你们滚远点!滚,快滚!”
几分钟的时间,翟永安倒像是一个人在里面演了出独角戏。围观的人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窃窃私语,村干部还来节目组这儿问了。
主持人熟稔地应付他:“您稍安勿躁,这是游戏环节,待会儿人就出来了,绝对没事。”
村干部纳闷儿的不行,什么游戏能叫成这样?翟永安好像没学过表演吧。
幕布后面的声音一直都没停下来。
翟永安刚开始顾忌着外面的摄像机,还在欲盖弥彰,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到后面不知道是不是恐惧过甚,临近崩溃边缘,直接把自己做过的事说了出来。
“我不是故意杀你们的……”
“……救命,救救我,我错了,饶了我吧!”
“啊——”
幕布里面的村民终于坚持不住了,纷纷从里面钻出来,一脸惊疑不定。
有人上前问了:“怎么回事啊到底?”
村民们也纳闷得紧:“他一直说什么杀人,什么鬼,好像有什么脏东西来寻仇了,但是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啊,就见他对着空气扑腾。”
池缨攥着小拳头,愤怒地扬起小奶音:“只有坏蛋……”
“呜呜呜!”
工作人员着急忙慌把小家伙的嘴捂上,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松开之后,摸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小家伙乖巧又懂事,听完就点了点小脑袋,奶呼呼地说:“缨缨不说话了,不能把坏蛋吓跑。”
工作人员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欣慰地捏捏她的小脸蛋,喜爱不已:“缨缨真是太乖了。”
池缨小嘴儿一咧,奶声说:“叔叔阿姨要把坏蛋抓起来哦。”
“缨缨放心。”
村民正在一旁围观着,猜测是不是翟永安提前跟节目组编排好的保留节目,就见旁边忽然钻过来一群便衣,径直冲进黑幕布后面,把他捉了起来。
翟永安在里面呆了十几分钟,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神志不清,被抓出来的时候还在惊恐地挥着胳膊腿,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驱赶什么。
等被大亮的天光一照,他立马回过神儿来了。
不得不说连环杀人犯的心理素质迥异于常人。
他回过神之后,脸色沉沉的,阴狠地瞪开双眼,嘶声质问:“你们抓我干什么?!”
工作人员没跟他说半个字,直接把他押进拍摄间。
村民们都懵了。
主持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上前跟大家‘解释’了一下。
说翟永安其实是一件重案的嫌疑人,警方早就怀疑了,这次是借着节目拍摄的由头,给他下个套子。
刚才给他那眼罩,其实是整的高科技,戴上之后,只有他能看到节目组投放的影像,而那些影像,都是属于受害者的。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看到影像之后,他不会说出那些话。
——万事不决高科技。
村民们听他一口一个受害者,又想起刚才翟永安嘴里念叨的索命鬼,所有人都不好了。
村干部小心问他:“到底是什么案子?”
主持人打了个哈哈:“案子是警察同志负责的,我也不太清楚,过段时间应该就水落石出了。”
村干部斟酌一下,还是不放心,试探地问:“命案?”
主持人那表情八九不离十了。
村干部心里咯噔一声。
跟杀人犯住一块儿这么久,搁谁头上都得后怕啊。他老婆是本地的,肯定也不知情,真是作孽!
村干部拍拍胸口,寻思着回去得跟祖宗上两炷香压压惊。
主持人苦笑:“不管猜什么,案子没水落石出之前都不太准,您可不准乱说啊。”
村干部神不守舍地点点头。
主持人心说自己这个节目做的真够艰难,又是杀人犯又是见鬼,回头领导不给他加工资,都对不起他这四期以来受的惊。
每次出事都能随机应变拉回正轨,还上哪儿去找他这么敬业又优秀的主持啊!
料理完了罪犯还有一堆鬼在那儿等着呢。
这些鬼被压得太久,同样有些神志不清,不过对凶手翟永安倒是还惦记得很清楚。
据交代,他们跟翟永安并没有过深的交情,但其中一户的女儿曾跟他相过亲,最终没成。而剩下几户人家,虽然没有跟翟永安接触过,但家里都有适龄女孩儿。
紧跟着,临昌县那边的警务人员也把调查结果汇报了过来:“翟永安从小没了父母,吃百家饭和低保长大的,义务教育没读完就辍学打工,跟一帮社会青年混在一起。”
“到了结婚的年龄,没人家看得上他,唯一一户是让他当上门女婿的,没成,之后翟永安就离开了临昌县。”
小地方几乎都认识,这些事情很容易打听到。
再加上那些鬼的供述,翟永安的作案动机基本上就能摸清了。
他的身世纵然可悲,但杀了仅仅相过一次亲的人家之后,竟然还牵连到其他不相干人家的头上,造成多起灭门惨案,明显对生命没有一点敬畏。
十足的反社会。
就连工作人员对他进行调查的时候提起往事,他都没有半分愧疚,始终抿着唇一声不吭。
等警车来了要押送走他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能不能跟我儿子说我去外地工作了,别告诉他真相?”
工作人员面容一厉:“现在知道担心家人了?”
“你害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想过别人失去亲人什么心情?早想为自己孩子担心,就不该做这些事!”
翟永安目光沉沉的,阴狠地瞪着工作人员,瞪了两眼,被按着脑袋直接塞进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