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
尽管个中原因, 确实有她碍于蒋成就在身边,因此格外用词谨慎的影响, 但本质上, 还是因为对方反应出乎意料的平淡, 让她不知道该做何对策。
最后说来说去,不外乎听对面重复那一段:
“总而言之公司这边,综合考虑了各方面的状况, 最后决定,这场官司会由我们法务部全权负责,您可以放心。还有,之后的采证程序上, 您有什么要提供的,可以随时跟我联系,宣总也会及时跟进——如果您没有别的问题, 那我们就先挂了,可以吗?”
说得好似胜券在握,完全不需担心似的,和之前谨慎态度截然相反。
舒沅听到这,不由眉心微蹙。
“所以,你们需要我提供什么?电影这边的进度是不是也需要暂停?”
“香港那边确实不需要您继续工作了,我们已经和版权部核对过,进度暂时搁置,您最好尽快返回上海。”
对面很快回答:“至于具体需要的材料,稍后我们会把律师函的文件发给您,您可以根据对面的说法,还有您书里提到的一些细节,适当向我们提供——嗯,您读书时期受到对方欺凌的证据,如果有的话。这也能证实您在书里所述的内容是真实的,另外,我们还需要追究部分网络造谣者的责任,如果您有具体线索,也可以提供给我们,辛苦了。”
话音刚落,对面随即礼貌地向她示意一声,也不等她继续追问,便抢先挂断了电话。
舒沅被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弄得一愣。
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结果发现:通话时间五分半钟。
这就把话说明白了?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细究对面的说辞,似乎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一旁的蒋成看在眼里,默然无声间,重新揽过她肩膀。
他什么都没说,等她主动开口。
果然,反应过来自己状态不对,舒沅又抬头冲他笑笑。
“是公司的事……听起来好像,没那么难解决。”
“没那么难也还是有点难的,需不需要我帮忙?”
“……”
“反正我最近很闲,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忙点有意义的事。”
正说着,揽住她肩膀的大手忽而顺势一紧。
不等她问他什么才叫有意义,他已微俯下身,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拉低口罩。
热气吹得她耳朵发痒。
刚想避开,又被他抱过去。
只听得耳边男声低沉,他像是故意逗她,分外凝重的说着:“不过,按电视剧里那种发展,你现在该不会是犯了什么大罪吧,我们这部剧没有男二号,要不我这个男……前男一号,象征着顶一下?”
顶?顶什么顶。
舒沅脸色瞬间五彩纷呈,对面仍旧一本正经。
“总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
“别这表情,不骗你,”他忍不住笑场,伸手捏捏她圆脸,“要不要试——”
话音忽顿。
他的脸停留在她面前三公分。
一触即至的距离。
下一秒。
“呃,痛、痛!阿沅,撒手,痛——”
永远学不会好好说话,非得说一半留一半的蒋少,终于如愿以偿,被老婆拧着手臂,一路呼着疼拽走。
留下不远处,一对同时也在悄悄观望他们的小情侣,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这就是成年人的爱情吗?
舒沅:我不是,我没有。
*
当夜,收拾好饭后残局,把还要挤进厨房里帮倒忙——美曰其名帮忙,简称摔碗的某人赶走,舒沅伸着懒腰出来,也没回房间,便径直向旁边配套的书房走去。
从行李箱中搬出笔记本,翻出许多年没用过的老邮箱。
她给过去班上为数不多、勉强还能说上几句话的同学都发去了邮件,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和情况。
只可惜在这之中,唯一一个回复了,且几乎秒回她的,暂时只有陆尧。
【网上的帖子我看到了,写得真的很过分。】
【如果有甚么需要我帮忙的,舒沅,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最近一只都在上海。】
他回复得很急,甚至和他一贯作风不符,带上几个显眼的错别字。
隔着屏幕,仿佛也能看见那张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舒沅心头微微一暖,同样很快回复对方:
【谢谢你,班长。如果可以的话,能把我们以前班主任和几个科任老师的电话也留给我吗,我打算回城南一趟。】
键盘轻敲,邮件刚发出去不到半分钟。
陆尧很快把她需要的信息尽数发过来,除此之外,还补充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这个号码,有时间你也可以打一下看看。】
舒沅不明所以,打字问:【这是谁的电话?】
而陆尧答她,隔壁班的秦四喜。
这陌生也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的瞬间,舒沅很快会过意来。
然而许多话说不出口,她只能在向陆尧答谢过后,默默盖上电脑,看着那电话号码,发了好一会儿呆。
眼前又浮现出记忆里那个清瘦雪白的少女模样。
那一年的圣诞节前夕,在自己被锁了两节课、不好意思呼救也不敢爬出隔间的当口,是秦四喜隔着门,试探性地敲了又敲,问:“里面有人吗?”
那一年,高考结束后,除了陆尧以外,唯一一个抱着花来看望她的,也是这个善心过剩、甚至整个高中从头到尾,和她说话都不超过十句,却对她格外同情的姑娘。
那张卡片上的字,舒沅至今也还记得。
“不要放弃自己,祝你早日康复。”
作为回报,也是感恩,两年前,在得知秦四喜结婚后,舒沅也从遥远的爱丁堡,为她送去了一份丰厚的礼金。
红包里,她回以对方隽秀字迹,写得是:“多谢你,祝你婚姻幸福,人生壮丽。”
她们的勾连至此为止,并没有太多故事可说。
只是每每突然想起,还是会为阴暗无光,充斥着冷暴力和歧视的少年时代里,曾经也偶然遇见过善意且不求回报的期许,而感到微微暖意。
舒沅看着那电话号码,许久,只是存下,却并没有拨出。
倒是想起今晚蒋成还没有换药,又忽地起身,转而拎起自卑的小医药箱,走到卧室门前。
还没敲门。
她耳尖一动,却听得里头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蒋成话音严肃。
“霍先生,我记得我们之前谈过关于电影注资的事,虽然因为我受伤的事耽误了一段时间,不过,我想我们都没有这么健忘吧?”
她听不见对话另一头给予怎样回应。
但蒋成那把声音,在微微一顿后的愈发紧绷却不难发觉。
“我没记错的话,是霍氏先向我抛出的橄榄枝,想要给霍启扬犯下的事找补吧?总之,现在别的项目我暂时不想聊,但这个电影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后又是怎么打算,我希望尽快能收到你的回复,霍生。”
“毕竟,钱对我来说一向不是问题,”他冷笑,“能不能真诚合作才是大问题。”
“……我劝霍先生你,还是不要把心放得太野,我们只是生意人,不要掺和到别人家争权夺利的事里去,一着不慎,就要落个里外不是人的结局。”
话毕,久久的沉默在房间中四下蔓延。
蒋成似乎已经挂断和霍礼杰的电话,舒沅僵在门口,动也不是静也不是,正要佯装无事推门进去,里头声音却越来越近——
“方忍,你那边怎么样了?”
他问。
“它吃饭还好吗?视频每天也拍了吧……行,你记住别切错号就行,也别乱说话。还有,每天记得带橙——”
成?橙?还是诚?
舒沅尚在纠结里头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话题的奇奇怪怪发言,面门突然迎上一阵细风。
“咔哒”一声。
门开了。
蒋成手机的话筒近在咫尺,隐约还能听见里头传来什么“伙食”、什么“运动”的字眼。
她没听清,正要问,蒋成已然捂住手机,一退三步远。
“你、阿沅,”他匆忙挂掉电话,“你怎么这么……这么快?”
“洗个碗而已,要多久。”
两人大眼瞪大眼。
一个做贼心虚,一个说不明白为什么更心虚。
好半天,还是舒沅轻咳两声,打破僵局。
“你和霍礼杰打电话……注资?”
“……”
“因为我的事。”
不是疑惑是肯定。
这话说出口,她视线闷闷落低,看向蒋成仍未消去伤痕的十指。
心头被愧疚和自责萦绕,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蒋成瞬间像是大松一口气的表情。
——似乎跟后一个电话比起来,被她发现自己撒钱买不痛快的蠢事,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意识到她心情不好,他又很快解释:“跟你无关,我只是觉得这部电影会赚钱,所以投点钱进去而已。”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
“很难相信吗?”
蒋成揉了揉她头发。
时隔数年,很难再看到她这么无措又不知道怎么面对的模样,说是久违,嘴硬如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其实……或许更多还是迟来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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