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确定父亲究竟知道多少,又干扰了他多少,但是在面对父亲和母亲双重警告的那一刻,他只能选择放弃。
当年周宴北心灰意冷,远走他国,走之前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查到了什么,又查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但王怀南很清楚,他手里一定握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不管周宴北心里是否真的放下了那个案件,但只要那些东西在周宴北手里一日,他就绝不会安心。
只不过王怀南做梦也没有想到,周宴北居然会跟沈昕有纠缠不清的关系。
王怀南刚开始一直把倪晨当成沈昕,他也从未想过要调查沈昕。沈昕是他喜欢的那种女人,不矫情不依附,将所有的野心都写在脸上。
他也曾经尝试着希望能与她交往,可她的心就像是石头做的,无论他如何努力,展开什么样的攻势,她就是毫不动摇。她就像是一个没有心、不懂爱的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周宴北回国。
他发现周宴北与沈昕走得很近,王怀南这才决定查沈昕的底细,结果却令他惊诧。“倪晨”这个陌生的名字瞬间占据了他大半个脑海。说起来,多亏了周宴北,否则他直到现在都不可能知道,原来自己喜欢过的女人,居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王怀南想起过去三年种种,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打开牛皮袋,里面是当年周宴北收集起来用来揭发他的证据。其中包括那三名失踪的女孩子与他公司签署的合同,以及他与有可能杀害女孩的嫌疑人在一起的各种照片,最后还从里面掉出了一个u盘。
U盘里不仅有这些资料和照片的扫描备份,更有周宴北离开凉城时与父亲周元生的最后一次录音对话。
录音里,周元生清清楚楚地承认了王怀南的确做过一些不轨行为,也承认了这起失踪案与王怀南有关。
虽然这些证据无法直接绊倒王怀南,但若当初公之于世,只怕王怀南不仅没有好果子吃,还会立刻被立案调查。
王怀南盯着手里这只小巧的u盘,冷嗤道:“想不到当初你手里已经有这么多证据了?就那样离开这里,你心里是不是很恨?”
周宴北半眯着眼,眉宇间俱是厌恶和冷漠:“王总,东西都已经交给你了,你是否也该付诸行动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选择揭发我?我不认为你父亲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能阻止你。虽然我对你不是那么的了解,但你的事迹我可听过不少,你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被人威胁的人。”
周宴北耸了耸肩,诚实地答道:“为了护身,比如现在这种时刻,这些东西不就用上了吗?”
王怀南紧紧地盯着他,像是在审视周宴北话里的真假。可周宴北这个人,真真假假十分难辨,他根本无从看清。
王怀南收了那些东西,当着周宴北和谢尔东的面打电话给律师,让他撤销对倪晨的指正,并且让他发表一份道歉声明,说明此事与倪晨无关。看起来似乎诚意十足,但其中的门道周宴北和谢尔东都看在了眼里。
“哦。对了,你不会是备份了吧?”他走时忽然回头,怀疑地问周宴北。
“王总如此不相信我,这交易还怎么做得下去?”
“好,我信你一次。”王怀南临走时拿牛皮档案袋指了指周宴北,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王怀南渐渐走远了,一直未曾开口的谢尔东看向周宴北,只见周宴北端起茶杯,居然开始细细地品茶了。
他有时候真想不通周宴北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他这次因为那些东西向你妥协了,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你手上没了这些东西,你以为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客气?只要你在国内一天,对他来说就是威胁,他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理。”
周宴北抿了口茶,挑了挑眉,半晌才开始说道:“所以没有下一次了。”
“嗯?”
就在谢尔东不明就里时,半山腰忽然响起了警铃声,环绕在清净的山间,声音很大。他身体徒然一震,蓦然看向周宴北,歪了歪头,挑眉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我的确备份了,只不过是交给了警察而已。”周宴北说得轻轻松松,就好像只是在评论着手里的茶叶是什么品种那么简单。
谢尔东呆愣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情?”
“来这里之前。”
谢尔东有些无言以对。他明明一直跟周宴北在一起,居然完全不知道周宴北是在什么时候做了这些事情。
他早应该想到,他会那么轻易地把那些重要的证据交给王怀南,是因为他一早就已经埋下了局。即便王怀南拿走了那些东西也无济于事,因为警察比他更早一步拿到了。
“可是……”谢尔东忽然犹疑起来,“那你父亲怎么办?当初不就是因为事关你父亲,你才会妥协离开这里的吗?”
周宴北靠着椅背,长长地松了口气:“是啊,当初是因为我父亲,我才选择把这些事情埋在心底。可是三年过去了,你有发现事情变得更好吗?并没有。王怀南还是那样,我父亲也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我藏下的那些东西并没有换来他们的改过自新。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地替他们隐瞒那些事情?”
三年来,周宴北没有一刻忘了这件事,这事甚至渐渐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结。他的妥协并未换来丝毫改变,说不失望那都是假的。既然如此,那不如顺应内心。
他把那些东西寄出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会面临的后果,不管他父亲到时候会如何怨恨他,他都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谢尔东沉默了一会儿,又立刻安慰他:“你父亲顶多只是知情不报而已,最多丢了工作,我想并不会有太多的麻烦。”
周宴北只是笑笑,再没多说一句话。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任何事情总要有个了解,今天算是解开了他心里的这个死结。
三年了,将近一千个日夜,对他来说每天都是煎熬,这样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番外 你是我错过的年少光阴
倪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软被里全是周宴北身上的味道,她的心思立刻就去了别处。
自她昨夜将心里的秘密告诉周宴北后,她一夕之间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不再是那个扛着秘密无法做自己的倪晨,也不再是那个不敢交朋友、不敢谈恋爱的沈昕,十一年过去了,她终于拿回了自己的身份。
窗帘飘着,有风从缝隙内吹进来。她掀开被子下床,找遍了整个公寓都没瞧见周宴北的身影,给他打电话也一直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倪晨越等越心焦,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午后,她实在是坐不住了,正准备出门找人时,接到了朱琴的电话。
“王总那里取消了对你的控诉,也在网上发布了道歉声明,是公司错怪你了,你若是想回来,公司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
倪晨呆愣住了,她知道周宴北有办法还自己清白,可没有想到他的效率居然如此之快,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对付王怀南?
思忖间,公寓的门开了。她蓦然回头,瞧见周宴北慢悠悠地从外头走进来。他身上带着一股岁月无法沉淀的阴沉,可脸上却是笑着的。
不知为何,倪晨见到他这样的笑容,一颗心顿时又狠狠地揪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昨晚睡得好吗?”周宴北站在玄关口,笑着问她。
只是瞬间转换,他的笑便如沐春风,那抹阴沉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了。
这个男人,变脸比变天还快。
倪晨点了点头,放低了声音道:“公司打电话给我,说事情解决了。”
“不是很好吗?”他看着她,眼里有清晰可见的笑意。
“你……是不是做了原本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否则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令王怀南就范,必定是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周宴北笑而不语,慢慢地走近她,伸手摸上她的发顶,再慢慢地向下,手指摩挲着她白皙的皮肤。
这每一寸都是他渴望守护的。
“倪晨,那句话还作数吗?”他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令倪晨有些不知所措。
“哪句话?”
“我们不是恋人关系吗?”
她瞬间反应过来:“那只是对王怀南说的谎罢了。”
“所以你不希望我们是恋人关系吗?”他像是在绕口令,绕得倪晨头晕。
还没等她开口,周宴北又继续说:“我回来之前去了一趟沈家,他们正在打包行李回温哥华。我告诉沈伯伯,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请我照顾好他的女儿。”
倪晨的心里一点点泛起了酸意,很不是滋味。
她和父亲之间,尽管血脉相连,可过去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那些不堪的回忆总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即使再如何催眠自己,她也无法忘记过去所受过的伤害。
“我答应他了,我说我会好好照顾你。”
倪晨心里一动,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