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以他父母的作风也不会特意去探听,因此周宴北听说的内容也很有限。
“不过,当年跟沈冲有婚外情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祝兴冷不丁地加了一句。
周宴北眉头一蹙。死了?难道正因为这样沈冲才又回归家庭?
“沈家的女儿呢?”周宴北问。
“据说是在凉城最大的公关公司工作,我查了沈昕这几年的工作情况,她的确是位工作能力十分出色的人。不过似乎很不好亲近,听说没什么朋友。”
周宴北并没有表态。
祝兴继续道:“听沈家的那些邻居说,沈冲和沈太太已经有将近六七年没有回来过了。大约十年前,他们突然移民去了温哥华。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带走沈昕,沈昕独自留在了凉城。
他顿了顿,又道:“在父母不在家期间,沈昕一次也没有回过沈家。哦对了,我还听沈家的邻居说,沈昕似乎去国外整过容,虽然看着没怎么大变,但细微处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不过女大十八变,也可能是他们太久没见到沈昕,才有这种猜测。”
整容?周宴北闻言心中不赞同,反而更加肯定这是倪晨为了掩饰自己真实身份的托词。
“能查出当时沈冲婚外情的女人吗?”周宴北问。
祝兴摇了摇头:“有些困难,不过我尽量。”
祝兴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周宴北心里的那股疑问却越来越大,倪晨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对他终究还是没有一丁点信任,那新西兰的那些短暂的时光对她而言又算什么?难道从始至终只有他放在了心上?
早上五点半,天蒙蒙亮,路上还没什么车辆。周宴北一路畅通无阻,不一会儿就到了另一条通往郊区的交叉道路口,路边的指示牌上写着:凉山墓地。
祝兴说得没错,沈冲的确是去祭拜什么人,而他如此小心谨慎,难道是要去祭拜那位已故的情人?
周宴北跟着沈冲到达墓地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他跟沈冲保持着刚刚的距离,等到在一个转角处他才停下来,因为再往前的话就没有藏身之处了。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沈冲才离开,而周宴北纵然心里早已有数,但在看到墓碑的时候也着实愣了一下。
墓碑上居然没有逝者的姓名?
“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沈冲的声音蓦地从身后传来,周宴北倏然回头,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悄然返回了。
“原来沈叔叔早就发现我了。”既然被当场发现,周宴北也懒得再找蹩脚的借口,“沈叔叔这是祭拜的什么人?怎么墓碑上连个姓名都没有?”
“只是一位故人而已,倒是你,千方百计地跟踪我究竟想干什么?”沈冲的话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客气,更没了当初的那股亲近。
“我只是很好奇,沈叔叔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甘愿冒充沈昕的女人?”周宴北直言不讳。
“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不需要知道。”沈冲看着眼前的后辈,实在有些头疼,“阿宴,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别人的家事上。”
“如果只是沈叔叔的家事,我当然不会这么追问,可倪晨也是我的朋友。”
倪晨这个名字从周宴北口里说出来时,沈冲浑身一震。
周宴北看穿了沈冲的心思,笑道:“倪晨没有告诉您吗?我与她算起来也是旧识。”
“你们是什么关系并不需要由你来告诉我。”沈冲面露不耐,嘲讽道,“我原以为你这么关心我的家事是为了沈昕,看来我猜错了,你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倪晨吧?”
听到这话,周宴北的身体一僵,目光也倏然一紧。
沈冲接着说:“你大概也忘了当年沈昕是如何喜欢你的,你们的少年时光她一个人悉数藏在心底,而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就连这次回国,看似打着沈昕的旗号,实则却是为了另一个人。阿宴,其实你早已忘了当初的那些年少戏言了吧?”
沈冲自然明白,他不该对一个后辈说话如此刻薄,但是一想到沈昕当初对他的一往情深被如此辜负,他心里便升起诸多不平。
许多事情,即便周宴北什么都不说,沈冲也已经从他的言行里明白了一二。
周宴北眯起眼,面对沈冲的这一席话,他居然无法反驳。
仔细一想,他原本就没有任何立场与沈冲对峙,他与沈昕除了少时那段相伴之外,的确再无瓜葛。而他也的确是为了倪晨才回到这片故土。
原来很多事情,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别人。
原本飘着的雨丝渐渐大了,打在周宴北身上时,竟像是打在了他心里。
午后淅淅沥沥的雨里,周宴北看着沈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帘里,他在无字碑前立了很久之后,才迈开步子返回车里。
夜晚的酒吧,人来人往,但所有的热闹都是别人的,不是他周宴北的。
台上的乐队唱着一首英文老歌,倒与周宴北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契合。
谢尔东赶到时,周宴北已经喝了两瓶酒。
他接到电话时就有些想不通,以周宴北的性子,居然会约他在酒吧见面?他多久没见周宴北在酒吧喝闷酒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为情买醉。
“说说,是为了什么买醉?”说话间,谢尔东放下公文包,松了松领口的领带,唤来服务生要了一瓶酒。
周宴北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开始闷头喝。
沈冲的话犹在耳畔,堵在他心里,让他又慌又烦。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倪晨。
他想起她的冷漠和欺骗,想起她强装的坚强和逞能。他猜不透她究竟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才会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而他之前只顾着想沈昕的下落,却忘了从倪晨的角度考虑。
他盯着沈昕的身份,究竟又是主动还是被动?
谢尔东凑巧今日也心情不佳,两人沉默地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直到一瓶酒快见底,才停了下来。
“我今天见到她前夫了,不,确切地说是还没有分手成功的现任。”谢尔东明显面色潮红,口齿也有些不清,不过周宴北还是听明白了。
周宴北半眯着眼笑了,指了指他:“我早看出来你对你那位当事人有意思了,何曾见你对其他当事人这么上心过?”
谢尔东终于不反驳了,承认道:“可惜啊,这也就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白天的时候,谢尔东为了案子的事情约见了史清,而史清却迟迟没有露面。
以他对史清的了解,她绝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放鸽子的人。他担心她遇到麻烦,于是按着她曾经给过的地址找了过去,结果却发现她母亲和陈东林两个人都在场。
他们将史清团团包围,逼迫着史清取消离婚案,重新过日子。
看着那一幕,他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是个外人。尽管作为史清的律师,他也无法插上一句话。
他眼睁睁地看着史清受了委屈却什么也做不了,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对史清的心意。
只是他也不清楚这改变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之前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
周宴北见他神色黯然,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尔东挥掉他的手,反过来问他:“我可不需要你的安慰,话说回来,你又是为了什么伤感?”
周宴北想了想,道:“当初沈昕喜欢我,我却从没表过态,是不是挺混账的?”
谢尔东听完,眼神顿时没那么迷离了。
难得周宴北说人话,当初他离开沈家的时候,人姑娘哭得稀里哗啦,临走时还向他表白,结果周宴北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自那之后,周宴北虽然还和沈昕保持过一段时间的联系,可感情总归还是淡了。
“倒也不是混账不混账的问题,其实你并不喜欢她吧?我挺理解你的,你怕一旦给了人家希望,就会白白耗费了人家的时间。可你想过没有?两小无猜说的话,你没当真,沈昕可是当了真的。虽然那会儿你们年纪还小,但她想当你新娘这事儿却不是过家家的玩笑话。”
最后,谢尔东总结了一句:“你当初就不该答应她年少无知的求婚。”
但对于这事,周宴北从来没有当过真,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沈昕不会当真。他们之间的感情,可以是好朋友、兄妹,唯独不会是恋人。
想起沈昕下落不明,周宴北又道:“尔东,你说……沈昕会不会出事了?”
谢尔东听到这句话,方才的酒也醒了一大半,他紧紧地盯着周宴北。
他们心知肚明,原本该属于沈昕的名字如今被冠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再加上沈冲的态度,沈昕多半是出事了。
只是确切的答案,目前还没人能回答。
周宴北从酒吧出来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的。他拦了辆出租车,报完地名就闭上了眼,等到了目的地才重新睁开。
周宴北看了眼外面,夜里的景色虽然模糊不清,但还是能依稀分辨出。他付了钱,打开车门后踉踉跄跄地下了车。
月明星稀的夜晚,他独自走在小区里,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在夜色下显得无比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