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公主为帝 完结+番外 (夹生的小米)
- 类型:青春同人
- 作者:夹生的小米
- 入库:04.09
太平接过账册,大致浏览了一遍,又递还给那位青衣女婢,然后说道:“你全权处置就好。”
青衣女婢应了声是,又对太平说道:“驸马一早便出门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太平想起薛绍临走前踉跄的身影,摇摇头,叹息道:“他大约是到郊外骑马去了。好不容易有一次长假,我也不能总拘着他。服侍我起身罢,今日怕是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青衣女婢应了声是,然后又说道:“方才外间送来了一张拜帖,说是有位小郎君要来拜访您。”
太平一时间没想起来,她在长安城还认识哪一位小郎君。
青衣婢女又说道:“落款是崔家的人。崔湜。”
崔湜?
太平微觉得有些惊讶,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自重生以来,统共就和崔湜见过一次面,从头到尾加起来的时间还不到两刻钟。这一世的崔湜对她而言,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陌生人。
但眼下,崔湜却递了一张帖子进府,说是想要见她?
太平略加思忖,又问道:“是想要见我,还是想要见驸马?”她记得上回崔湜同薛绍相谈甚欢,便想着或许崔湜是借着见她的名义,求见薛绍也不一定。
青衣女婢犹豫片刻,才说道:“我瞧着送拜帖的那位小厮,颇有些斩钉截铁,一直在强调自家郎君想要求见太平公主,不大像是想要迂回求见驸马的样子。”
……这可真是有些蹊跷。
太平搁下那张帖子,微微点头说道:“我记下了。等崔湜来时,你们用肩舆抬我到前头去罢。”
太平梳洗用膳之后,便腾出手来,开始处置昨日遗留的事宜。昨夜她遣散完阖府上下的丫鬟仆役之后,连府丞府令也一并遣散了,今日势必要给宗正寺一个交代。而她那位宗正卿表兄也派人过来问话,说是要让她亲自同他解释清楚。然后她需得派人送信去河朔一带,将那支残兵给带回来……
她忙了约莫三四个时辰,便听见外间来报说,崔湜到了。
崔湜今日似乎是有备而来。他非但给太平递了拜帖,还给她带来了两封引荐文书。那两封引荐文书上,一封落款是崔挹,另一封的落款则是崔仁师。他将那两封书信递给太平之后,便安静地候在一旁不说话,等待着太平的下文。
太平目光逐一扫过那两封文书,渐渐地感觉到有些讶异。
崔挹是崔湜的生身父亲,时下官居户部尚书。
崔仁师是崔湜的祖父,贞观年间曾官拜中书侍郎,距离宰相仅有半步之遥。
这两封引荐文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想让崔湜走太平公主的门路,等科举之后,便进弘文馆。
太平一字不落地看完了那两封文书,眼中的讶异之色更深了。她指着其中一封文书说道:“这两封文书除了落款之外,每个字句都一模一样,而且措辞颇显生嫩,似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略微抬起头,望着崔湜,等待他的解释。
崔湜微微点头,道:“不错,这两封文书,全部都是出自我之手,然后请阿耶和祖父落了款。”
他上前一步,向太平长长一揖,然后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想要走公主的门路。”
太平被他惊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为何?”
崔湜低垂着头,幽幽地说道:“因为您很强。”
他一字一字说得很是郑重,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第52章 东宫误
太平将那两封文书搁在案几上,又轻轻敲了两下:“我不明白。”
崔湜垂手立在那里,重复道:“您很强大。”
他抬起头来望着太平,眼中隐隐透着几分桀骜和不甘:“我崇尚强者,亦仰慕强者。公主以一己之身来往于西域和波斯,立下不世的功劳;又轻易便化解了薛延陀部的纷争,食邑三千,位同王侯。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您更强大,也没有谁比您更适合让我去追随。”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依然坚定且郑重:“请让我,追随您。”
太平赫然怔住。
她望了崔湜许久,才缓缓摇头,说道:“你眼下,不过是个孩子。”
“我不是!”崔湜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额上隐约有青筋暴起,“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谁将我当成孩子看。阿耶说要磨砺我的心志,便直接将门荫的名额送走,说是要断绝我的后路;祖父说我是长子,理当作为弟弟们的表率,每日……每日……”
他声音里微带了几分颤抖,眼眶也不知不觉变得微红。
太平微有些愣怔,又执起那两封书信,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一遍。那两封信果然一字不差,字迹和措辞都相当稚嫩,却字字句句都在充作大人。她皱眉想了一会儿,慢慢回忆起崔湜上一世同她说过的话,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上一世,崔湜追随她时,就已经是进士及第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他从未同她说过这些,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些。
眼下的崔湜,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我不甘心!我会变得强大,也会做得比他们所认为的更好!然后,然后我会同他们说,我所依仗的从来都不是博陵二字,我所依仗的不过是我自己!”他上前两步,侧跪在太平身前,低低地垂下头去,声音里带了几分呜咽:“请让我,追随您。”
他对她行了跪礼。
这世上除了大朝时觐见君王,除了祭拜先祖宗庙之外,几乎不会有人再行跪礼。
“你等等!”太平急急扶起他,却因为动到伤处,忍不住皱眉嘶了一声。崔湜一动不动地跪在她身侧,推开她的手,有些漠然地说道:“我既已下了决心,就断然不会再回头。公主若是不允,我便在这里跪上一日一夜,三日三夜,十日十夜……”
“……你够了!”太平额头上青筋直跳。
崔湜抬头望着她,幽幽地说道:“公主若是嫌烦,不妨早些应下为好。”
太平用手指着他,半日都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她才慢慢收拢好那两封文书,冷声说道:“我要见见你阿耶。”
既然同他说不通,那还是让他父亲将他领回去为好。
崔湜的阿耶,本朝户部尚书崔挹,在见到太平的一瞬间,足愣了有半刻钟。
太平同崔挹说明了今日到访的缘由,又将崔湜叫到近旁,对崔挹说道:“崔郎年幼,理当全力以赴在课业上,而不是四处拜会应酬。崔尚书身为人父,理当好生约束他才是。”
崔挹闻言一愣,转头望着崔湜,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崔湜幽幽地说道:“阿耶今日签下的那封文书,是将我举荐到公主名下的引文。”
崔挹面上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转头看着太平,嗫嚅半日,却没有下文。今天早晨长子来找他时,他甚至不曾看过那封书信上写着什么,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眼下公主前来问责,他竟然连半句话都接不上来。
该同公主说些什么呢?自己定会好生约束儿子,不让他到处乱跑?
崔挹正在琢磨着措辞,太平已经扶额叹息一声,转头对崔湜说道:“我想见见你的祖父。”
太平总算是明白,为何崔湜会忽然跑去找她了。
因为眼前这位崔尚书,从来没有尽到过为人父的责任。
崔湜表情松快了一些,又向崔挹告了声罪,然后指使仆役们抬着肩舆,来到了崔仁师所居住的明堂里。崔仁师已经年逾古稀,许久不曾理会过俗务了。崔湜来时,他正在把玩着一块古墨,抖着两条长眉毛,和蔼地对崔湜说道:“是大郎啊。”
崔湜恭恭敬敬地长揖到地:“阿祖。”
崔仁师眯着眼睛,朝崔湜身后看了一眼:“哦,你还带了一位小娘子过来,是未来的孙媳么?”
崔湜用力扯着崔仁师的衣袖,在他耳旁大声说道:“阿祖,那是本朝的公主。”
崔仁师将公主二字反复念叨数次,忽然神色一凛,抛开手中的古墨,然后一本正经地长揖到地,正色道:“参见公主。”他年纪已经大了,耳目都不甚灵敏,方才竟然没认出公主来。
太平有气无力地靠在肩舆上,道了声免礼,然后指着崔湜说道:“你过来。”
崔湜慢慢踱到了太平面前,低垂着头,一副柔顺乖巧的模样。
太平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指着落款处的崔仁师三字问道:“这是你哄祖父签下的?”崔仁师连她的公主服色都认不清,又哪里看得清这上头的文字。所以只能是……
崔湜迅速抬头望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幽幽地说道:“公主明鉴。”
太平几乎没将那封文书丢到他头上去。
她定了定神,慢慢将那封文书收拢到袖中,吩咐道:“回府。”
崔湜上前两步,伸臂拦下肩舆,一字字郑重地说道:“公主可否听我一言?”
他紧紧盯着太平的眼睛,目光中隐隐透着悲愤和不甘。在那一霎间,太平忽然想起了薛崇简。那个孩子也曾经像这样,悲愤且愠怒地看着她,然后对她说道:阿娘且听我一言。
她心中一软,微垂下目光,低低说了声好。
崔湜慢慢地放开肩舆,又吩咐仆役道:“你们下去。”
他等周围人等全部退下以后,才上前替崔仁师拾起那块古墨,慢慢地放到祖父手心里,然后低声说道:“博陵崔氏宗长二十年一轮。在祖父那一辈,恰恰轮到了我这一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