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429……恩,是了,就是她打算乘坐前往邻镇的那班大巴车。
“对。请问有事吗?”连湘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声。刚刚从那个古怪的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地抱紧自己咖啡色的双肩书包,就像是在担心对方下一刻就会出手袭击将其抢走似的。
连湘异常的举动让大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她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接着说道,“你要坐的那班K429啊,居然在临时检查中发现车子出了毛病,现在被送去修理啦!下一班车要大半个小时以后了,那些原来的乘客都在改签呢!我看你一个人睡在这里,所以来提醒你一下……你要不要也改签到下一趟车子啊?”
大巴车出了问题……怎么搞的?她都和朋友约好了时间的。
听着大妈的絮叨,头昏脑涨的连湘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
休眠的屏幕重新亮起后,她看到了被自己设为背景的那张《爱灵之贽》的同人图。还记得那是她挺喜欢的一位实况主在打出这个游戏的true end后收到的贺图,连湘当时看着觉得很喜欢,就偷偷存下来当手机桌面用。
然而,当熟悉的画面再次映入她的视野,连湘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同了。那个瞬间,所有的记忆粗暴且具有强迫性地全数塞入她的脑海。
手指无意识地松开,手机从她手中摔落在地上。“啪”一声,将她与过去彻底打碎。
连湘身子一颤,整个人仿佛受到惊吓似的猛得站了起来,吓了面前的车站大妈一跳。
“哟哟哟,小姑娘你小心点啊……”热情的大妈先她一步蹲下,帮她把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以后要拿稳啦,手机这种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摔坏掉的啊……”她不断地唠叨着,将从地上捡起的手机重新塞回连湘手里。趁着这功夫,大妈偏头看了连湘一眼,发觉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小姑娘,你的脸色好难看欸,是不是中暑啦?”
连湘摇了摇头,“不,谢谢你,我没事……”她匆忙地解释着,避开大妈热情的目光。之后她都再没有心思听大妈对她说明关于那辆“突然出了毛病的车”与“改签车票”的种种注意事项。几句话应付了大妈后,连湘跌坐回那张橘红色的塑料长椅中,发愣。
她真的回来了吗?
这不再只是一场恶魔为了捉弄人心而设计的游戏了吗?
周围熙熙攘攘地排队准备上车的旅客,不远处围在问讯处的柜台边的人群,还有在车站中来来往往的穿着相似的亮绿色马甲的工作人员……这些无一不是她在过去常见的、最习以为常的情景。可没想到,再次身处于这般喧嚣之中,竟让她在心头泛起一股委屈与酸楚。
手机上显示现在是八点二十分。距离另一个时空中,她登上那辆彻底改变她的命运的大巴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但是在这条世界线中,暗藏在大巴中的隐患被提早发现,本应登上那班车的旅客的未来,在这一刻全部拐向了另一个可能。
连湘掐了把自己手背上的皮肤。她感觉到了疼。
这股疼痛真实地从皮肤上的触觉末梢传达到她的神经中枢中,证明这不是一场幻觉。
但是,那些在游戏中的经历,也不止是她的一场梦而已。
因为连湘很快就发现了——与规则书在“晨曦的茶会”中对她所说的一模一样——她的左手手背上,位于中指指根处的那个形状不规则的伤疤不见了。
那位置上的皮肤光滑而完整。连湘试着用手摸了摸,没找到任何异样的痕迹。
规则书实现了她的愿望。让她回到了游戏的起点,却再回不到那个她所渴望的原点上。
紧接着想起了规则书的劝诫,连湘有些慌乱地又把自己的棕色背包彻底翻了一遍。没想到,她在书包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过去她从未见过的物件:一颗象牙色的国际象棋的卒子,触感光滑莹润,还含着淡淡的温度,就好像在不久前有什么人将其握在掌心中似的。
“请好好保护属于你的‘图腾’。”她脑中响起了规则书的声音——准确地说,是那股无形而强硬的意志,借用了“俊”的声音传达想要给予她的信息,“如果它被破坏了的话,你就会彻底消失了……”
彻底消失……就和她亲眼所见的恶魔A及魔女N的结局一般,“陨落”于世。
自嘲般笑了声,连湘随手把棋子塞入口袋,又将棕色双肩包丢上肩头,接着她缓慢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车站的出口方向走去。
她以为这场游戏能够走向尾声,实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恐怖体感:咒怨1
连湘是被冻醒的。
她睡着睡着忽然觉得冷,伸出手去找被子的时候才发现不对。现在的时间是八月底,气温再怎么低也不至于到能把人冻醒的程度。于是她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没想到正看见窗外高挂在天空的那一轮光照格外亮堂的圆月。她打了个寒颤,立刻清醒了过来。
从寝室中的床的摆放位置看,是怎么都不可能这么以清晰的角度看见窗外的月亮的。
恐惧如水般渗入体内,一点一点将她的心全数浸没。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这里好像是一间医院。
连湘用手撑着身子,动作僵硬地从这张硬板床上坐了起来。还是觉得冷得要命,她干脆就随手拿起了那间挂在床头的长袖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挂在墙壁上的钟上,时针刚刚从“1”的位置稍稍挪开了些。从门外不断响起的呼叫护士的铃声吵得她脑内的那根神经突突直跳。她在床上呆坐了许久,发觉门外的护士一直没有响应这持续不断的铃声这件事难免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她走到门边,拉开一条门缝往外查看情况。
就好像曾经得到过类似的训练似的,连湘突然地发现自己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时都非常小心。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响,她小心翼翼地凑到门旁,飞快地往外瞄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她就感觉到了异常。
因为她目前所处的病房门实则正对着护士站。可本应该留着一盏灯的区域,此刻却全然被黑暗所笼罩。模模糊糊的阴影中,更是连一个值班的护士的人影都没看见。
连湘不动声色的和上门。没有人知道她的心现在跳得飞快。她都不需要将手放在心口,都能感受到心脏以固定的频率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的胸腔。
护士站中扰人的铃声仍在持续着,可在连湘听来它变成了一种催促的信号。它在不耐烦地怂恿着她离开这个能被她当做壳蜗居的小房间,投身于从黑暗中滋芽生长的恐怖中。
她步履艰难地回到床边,抓起了放在床头的医院专门配备着特殊情况下能够使用的手电筒。连湘刚刚试着掰过门口的电灯开关,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在思考了半分钟后,连湘带着手电筒离开了房间。眼下的情况很清楚: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来到这所医院里的,而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快些离开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
当她离开自己醒来的那个房间后,恼人的护士铃竟然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停止了鸣动。唯有提示面板上的红色光点仍在不停地闪烁着。连湘毕竟不懂原理,也懒得再凑近提示面板细看。消停的铃声让她暂时松了口气,至少这刺耳的噪音总算是划上休止符了。
然而就在连湘暂时松了口气,回头瞥了眼身后出来的房门……霎时,她感到自己血管中的血液好像都彻底停止了流动。
她来时的那扇门,从门缝中涌出了几股线束般的黑发。黑发密密匝匝,不但霸占了白色的门板的大部分,还将门把手整个缠绕在其中。在电筒略显暗淡的光线下,依然能够清晰地看清那每一根纤细的发丝。
这般诡异的场景,只让连湘毛骨悚然。本该是夏日炎炎的天气,却有一滴冰冷的汗水顺着脖子淌下后背浸入内衫。她无助地后退了几步,直至自己的脊背贴在了身后护士站的柜台上。在她脑中只余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离这扇门越远越好!
因此当放在护士站柜台上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的时候,连湘几乎是立即被惊得从原地蹦了起来。她猛得扭过头去,用看怪物般的眼神厌恶地盯着那台铃声大作的电话。
她越来越肯定,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部恐怖片的女主角。而眼前,这台不断响铃的电话就是丢给她一道两难的选择题。
铃声已经持续不断地响了大半分钟了,执着的拨通者仍没有任何要放弃这起通话的迹象。持续的铃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一阵阵地撩拨着连湘心底不断上涨的恐惧。
终于——
连湘深吸一口气,突然动作迅猛地抓起了话筒。然而她并没有留给对方开口的时间,就用力地将听筒砸回原位。确定电话被挂断后后,她又提起话筒丢在一旁。耳畔隐约掠过几段单调的忙音,好在这快就随着下扣的听筒彻底消失了。
本回荡着铃声的走廊重新恢复静谧,连湘将悬宕在半空的心脏重新安回原位。可紧接着,与安静如影随形的恐怖凶猛地席卷而上,翻涌着吞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