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错又是一个但是。事后再想起这个场景,连湘还是忍不住自己想要为这上天安排的恶意竖起中指的冲动。浩的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导致他整个人重心一偏,身体顺势向前倾倒,整个过程完美地演绎了一番“平地摔”的精髓。更糟糕的是,因为他刚跑到连湘附近,于是连带着把连湘整个人一道扑倒在了地上。
“卧槽!你搞毛啊!”连湘还是爆了粗口。
浩慌慌张张地想要退开,只是青鬼已经近在咫尺,就差张开大口向着他们扑来了。
“对、对不起……恋香!”浩结结巴巴地道歉着,连湘却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青鬼,胸腔中蓦地升起一股视死如归的勇气。
谁让她想要偷跑来着,现在活该了吧!
只是,会不会在这个地方死了,那么她就能回到原来她所属的世界了呢?
正当连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的时候,浩想发现了什么似的轻轻地“咦”了一声。他一把抓住连湘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又推了推自己有些歪斜的眼镜,问道:“为什么,它停下来了?”
浩说的没错。那巨大的青鬼,竟然停下了眼睛的脚步,用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两人。接着,就看它那张同样巨大的嘴,微弱地动了动。
连湘并未摆脱刚才突然涌上心头的恐惧感,不过她同样也注意到了面前的异常景象。她生硬地挣开浩的手,心有余悸地说道:“既然它停下来了,那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不用想了,青鬼既然出现了,那么绳梯肯定是被破坏了。他们又失去了一条逃生的路线。
“等等。”浩再一次抓住了连湘的手臂,另一只手指向金毛青鬼不断颤动的嘴唇,“你看,它……这个家伙,似乎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连湘不耐地打断了浩,“但是……”
在这种时候,对像她这种没有任何觉悟的人而言,生命这件事远比真相重要得多!
“恋、香。”
连湘的话说了一半便被掐在了嗓子眼里。她猛地转向浩的方向,似是想要向他求证她听到的什么并不是自己的幻觉。然而,她得到的答案却是,浩严肃地回望着她,慎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对、不、起。”
这是她的幻觉么?这不是她的幻觉吧!她居然听到青鬼在喊“恋香”的名字,还在对她说“对不起”?难道现在的它依然保留着些许健活着时候的意识?可是,在变成青鬼之前,健就已经死了啊!
“健?”就在连湘即将彻底陷入混乱的时候,浩已经面向了青鬼。他试探着喊着健的名字,但手上依旧紧紧地抓着连湘的胳膊,好像害怕她会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逃跑一般。
“浩!你疯了!”连湘试着挣了挣,可是这一回她没能成功地将浩的手甩开。
“恋、香……对、不、起。”青鬼化的健依然在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固定的音节。
“喂!浩!你听我说啊!”看着浩依旧不死心地尝试着呼唤浩的名字,好像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唤醒健的神智,连湘气得一把拽过他,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健已经死了啊!他现在都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就算他清醒过来了,发现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不是反而会更加的痛苦吗!”
“可是……”浩似乎在极力控制着,才能让自己不甩开连湘并不用力的钳制,“我不甘心啊!”他瞪着发红的眼,从牙缝中勉强地挤出几个词句来,“健他……”浩此刻的模样,让连湘根本无法和游戏中那个淡定的三无主角联系到一处,“也对,恋香你当然是不介意的吧!”
连湘的怒意上升到顶点。这一刻她好像真的忘记了两人目前身处的环境,而是抬起右手就直接往浩的脸上甩去。
清脆的“啪”一声。浩顺着惯性别过脸,本被他扶正的眼镜再次歪向一边。
“我?”连湘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她把自己的身份彻底丢到脑后,一把抓住了浩的衣领,“我不介意?我绝对不愿意见到健变成现在这种样子!还要硬把健的死算在我的头上?好,就算是我告诉健洋馆的所在了又怎么样?我是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还是硬抓着他的头把他按紧了那个绳套里面?你搞搞清楚,我们是五个人来到了这个鬼地方,但是除了健之外根本没有人表现出那副模样!而现在的结果也全是健自己的选择,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别只在这种关头表现你正义感爆棚的友情了!”
吼完这一段话连湘自己也愣住了。她愤愤地丢开了浩的衣领,然后退后两步弹了弹衣服上那些看不见的灰尘。顶着一丛金色头发的青鬼依旧站在原地无意识地摇着头,口中翻来覆去的念叨的仍旧是表示同样意思的话语。
“恋、香……对、不、起……恋、香……对、不、起……”
连湘不打算再继续理睬这陷入奇怪状态的青鬼,她拨开了浩依旧抓着她的手指,转身正向往来时的路走去。钥匙还在她身上,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把这只青鬼锁在地下通道里!
只是,连湘没走了两步。一阵尖锐的杂音忽然穿入她的脑中。
那种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余光中,隐约可见浩也作出了相同的表现。
“恋、香……对、不、起……恋、香……对、不、起……”
渐渐地连湘发现了,在适应那阵尖锐的杂音后便会发现,那居然是由健的声音组成的。是他,在不停地重复这同样的句子。
奇怪,她以前看了这么多东西,怎么都不知道青鬼居然这样的能力呢?
连湘根本来不及分心去细想,就觉得眼前一黑。
连湘觉得自己的眼前掠过了许多画面,就像是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一样……不,与其说是看电影,不如说她此刻的身份正是这部电影的主人公。
尽管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成为了健,或者说是通过健的视角看到了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第一个场景,许多不良少年打扮的人把他围堵在学校的角落,其中一个领头似的少年走到他面前,在抢走了他的身上所有的零花钱后,又挑衅般用手中的裁纸刀的刀面拍了拍他的脸颊。“那么,健,今天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乐趣呢?”他害怕地瑟缩着,身子不停地发着抖。“恩,”旁边的人给少年头目使了个眼色,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微笑起来,“对了,我记得你有个朋友,长得还挺漂亮的。”
第二个场景,是在放学后,他战战兢兢地走到了他熟悉的黑发女孩的身边,轻声问:“呐,恋香,可以和我来一下么?”女孩停下手上收拾的动作,在看向他时,美丽的面容上绽出温柔的笑容:“恩?健,怎么了?”
场景转换。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走入本应空无一人的理科室中,然后手发着颤用从教职工室偷来的钥匙锁上了门。恍惚着他仿佛听到了门后女孩拍门的声音:“健?健?你怎么了?健……”接着,女孩的声音不自然地顿了顿,似乎透出一丝害怕来,“山、山崎前辈……”
“谢谢啦。”身后,山崎的同党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从他的手中勾走了钥匙。“你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吧,”男生刻意地弯下腰在他耳边耳语,同时拿着钥匙串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要忘了,你也是共犯之一哦……”伴着他低声的威胁,紧闭的理科室中已经传来了女孩恐慌的哭喊声。“怎么样?”男生恶意地在他的眼前晃荡着钥匙,指了指理科室的方向,露出猥亵的笑容,“你要不要也去……”
“不!不用了!”他恐慌地跳了起来,匆匆背着书包掉头就走。他不想继续呆在这个走廊里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可是他只是害怕地低着头不断地往前走,像是要让自己彻底走出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里。“对不起,对不起恋香……”除了这么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别的事情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健,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他害怕地跳了起来,不过在看清眼前的人后,心中的罪恶感又上升了一层,“浩、浩!”
“健……”银发少年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难道你又被山崎前辈他们欺负了……”
他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满脑子都是想象中的女孩痛苦地哭喊时的表情:“我、我……”他支吾着,可是男生的话又一次在他脑中回荡“你也是共犯之一哦……”他这么说着,极其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不,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这么念叨着,低头躲开了银发少年的目光。
之后。女孩请假了一个星期。原因是身体不适。可是其中真正的缘由……他一想到那个充斥着罪恶的傍晚,便害怕地脸色发白。
在某一日,三年级的山崎又找到了他。“怎么办呢健,我们最近又变得很无聊了……”在毫无抵抗力地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钱物,他绝望地看到山崎又露出了熟悉的神情。
“呐,健,”返回学校后,女孩依旧是笑容恬淡的模样,可是眼底深处,已经失去了某种神光,“我听说你又被山崎他们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