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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哄撒娇鬼 (岂川)


  他直戳戳盯着她,仿佛她犯了不可赦的错,“你第二志愿不在首都?”
  她参考了往年首都大学的文科录取线,知道自己可能差一点,但湛寻的分数是绰绰有余的。
  湛寻自然也知晓,执拗地不填这个学校。为了安抚他顺利填报,她说自己的第二志愿也在首都,同他学校隔了条后街,他信的真切。
  “你骗我?”他攥着手机,里面是刚查询出的录取结果,骨节泛白,眉头紧锁,森然幽软的目光仿佛要将她一点一点蚕噬。
  “我第二志愿填的是南城大学。”她坦言出实话。
  他眼皮颤动了几下,频率很快,在隐忍着什么,最后挑起嘴角露出丝极淡的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去南城就行了。”
  “南城大学的整个计算机系都不行,你难道因为我,就放弃顶尖学校的ai专业?”就像劝他学理一样,她以为这次,也要选最配得上他的。
  “放弃又怎么样?”早在小时候,慕不紊的冷漠不理,乔参鹊对他的恶言恶行,他就以封闭外界的形式放弃过自己。
  直到宋酌出现,就像黑暗覆盖时最后的一隙光亮。
  她说他应该选理科,他为了不逼得太紧而妥协;她说要转学,大学会有更多时间相处,他妥协;
  现在,宋酌次次骄纵他暗地使性子和她多待,他以为不用再妥协了。可宋酌却瞒着他把两人分隔2000公里远。
  宋酌想到他的童年经历,理解他的独占欲和黏人。但这么轻飘飘一句,放弃又怎么样?她又无法理解了。
  眉间缓缓聚拢,渐渐看不懂眼前越来越疯的人。
  他离她只有半米之隔,似乎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惊诧、疑惑。他突然别开眼,脸颊上划过条宛若细线的泪,瞬间的晶亮很刺眼。
  他知道她会无法理解自己沉甸甸的感情,但亲眼看到她眼底的惊诧、疑惑、甚至夹杂着几分恐惧。
  这感觉就像在被她推远和拒绝
  他还是不忍多视。
  最后,他吐出口气,抿了抿嘴角,褪去阴测的表情,又像要轻哄的撒娇鬼,“是你骗我的,你还说话不算话,你说……你说大学我们会有很多时间相处,可你却不告诉我你第二志愿在南城。”
  他的唇角贴着她的耳廓,一字一句的滚烫都带着十足的不满,像是在控诉她把他推远了。
  宋酌像从前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用一种无声的动作来安慰他的情绪。
  他也确似以前,一哄就好。
  但她总觉得,湛寻心里的疙瘩还在。
  哪怕他依旧很黏人,来南城看她时总要磨蹭到最后一刻才肯去机场。她还是觉得,湛寻心里的疙瘩一直都在。
  尤其当她因为模拟创业比赛的小组会议,要挂断他的电话,那头陷入良久的沉默时,她的这种感觉尤为浓重。
  *
  大四上学期,她在宋越的分公司里实习,整个人都充满着刚步入社会的干劲。
  朋友圈会有同事聚会的照片,那时候的湛寻,可能是因为独占欲在四年里被2000公里的距离越磨越利。
  几乎是已经过于病态,一通电话三十分钟,都在暗戳戳围绕坐在她边上的男生,要她不能再挨着他坐。
  可这就是正常的坐,没有半分逾越的亲昵。
  当然,他的语气如往常那样软软的,像在耍小性子。
  但他不止一次揪着同公司的男同事不放,她再也不吃那套了,一度认为他是故意在挑刺。
  有时电话里听到点风吹草动,都要问她旁边的是谁?还能是谁?是她的室友,女性。
  但他仍会委屈地埋怨,说她总是被些不想干的人占用时间。宋酌隐约听到他的低声喁语:“所有人都该离你远点。”
  所有人?她心脏剧烈抖动了一下。
  直到后来,湛寻才明白,明白是距离和时间产生的念想,让他一度失去分寸感。气球扯太紧会爆的,可是等他被“砰”的一声巨响吓到回过神,怀里的气球已经没了。
  见他终于消停近半个月,本以为他在悔改,结果是卷土重来、愈演愈烈。
  连宋酌回趟家帮宋越过生日,他也很不满。
  说她是高二那出舞台剧里的小美人鱼,最后是沉沉音调,夹杂着丝丝低闷的哭音:
  “宋酌,宋酌,你来找我好不好?”
  她听后,按在额头的手掌甩下,耐性彻底封顶。她半个月前刚飞去找过他,不过因为他的独占欲,她是在酒店房间度过的两天,48小时只面对他。
  他总是有办法。不管是刻意放软的语气,还是攒泪的双眼,又或者是在她耳边的厮.磨。
  所以,再听到他的话,她叹了口气,说:“湛寻,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接着是团悠远的嘈杂声,像从旷阔的地方发出,传来缭绕的回音,“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有人在说。
  过了很久,不知道他有没有挪位置,嗓音如同劲风刮蹭过苍凉的戈壁,最后留下的是石块的裂纹声,“好。”
  紧接着电话掐断。
  两人在一起四年多,到这里结束。
  她当天回到南城,实习照旧,旁人都说她看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
  直到半夜,黢黑将人团团包围。
  她工作很累,原本睡得很沉。只是突然惊醒,额头沁冷汗,呼吸声急促,感觉自己噩梦连连,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只剩心悸后的茫然感。
  再闭上眼,却怎么也不能重新入眠。
  感觉她畏床的毛病又犯了似的,可宋越回来后明明都好透了。她睡不着,按亮手机屏视物,无奈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隔壁床的室友翻了个身,朦胧地眯眼看了她一下,“小酌,都凌晨两点多了,你起来干嘛呀……”
  她放轻动作,浅声回答:“倒杯水喝,你睡吧。”
  半个小时后,室友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小酌?小酌?你怎么了?没事吧?”
  水龙头被放开,沙沙的水声稍微柔和了宋酌沙哑的声音,“没事,我闹肚子,现在好了。”
  “哦,我以为你在哭呢。”室友边往回走,留下句狐疑的话。
  一直到大四毕业那年,两人都没联系。
  彼时她正在创业,在逐州市刚成立了锦然园艺绿化工程有限公司不久,该学该做的事情很多,忙得脚不沾地,除夕夜都在缠着宋越问问题。
  宋越“啧”了声,佯装不开心,“大过年的不谈工作,还有,慕家的房子亮了灯,应该是湛老先生或者他儿子在,湛家资助你多年,你理应去拜访下人家。”
  自然要拜访的,她已经在电话里和湛叔叔问候过,只是……慕阿姨的别墅,向来都是湛寻才会在里边。
  都分手了再凑上去,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有点什么暗示,她立马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宋越问。
  宋酌打探般瞄了他一眼,总不能说自己不想见前男友吧,她清了清嗓,“我已经在电话里问候过湛叔叔了,而且那栋房子通常都是他儿子才在的。”
  “你怎么知道?”
  宋越审视了她一番,最后从酒架上拿了瓶珍藏多年的名贵红酒塞给她,接着说:“电话里哪有当面来得真诚,听说湛老先生爱品酒,这是我从巴斯克酒庄带回来的,快去快去。”
  她就这么被推出了门。
  回身拍了拍门,“好歹让我换双鞋啊!”
  低头看去,她脚底踩的是双白色的哑光绒拖鞋。
  “又不远,去啦。”宋越的喊声透过门板传来。
  她拐过个七字弯,离那栋别墅越来越近时,她反倒越来越抗拒,这种心情从未有过,小时候找他玩,次次都是雀跃兴奋不已的。
  到了门口,看到那扇圆弧玻璃窗,她又凝住了脚步,没有进去按门铃,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红酒,又很无奈。
  两边犹豫着,不知不觉就在他家庭院前踱步,来回踱了好几趟,在第四趟时。她估摸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回家前,她先去车库把这瓶红酒放她车里,就和宋越说给过了。
  这么一想,她登时轻松不少,正欲回家去。
  结果别墅门“滴”的一声,开了。
  湛寻站在门口,一年不见,他变了不少,额发不是垂顺落在额前,而是微微分开,有弧度的罅隙里是白皙的肤色。
  皮肤倒还是冷白到极致,被黑色的西裤一衬,尤为显眼。那双冷冽的丹凤眼懒懒投过来一道目光。
  有那么几秒,两人的视线是在暮色里相汇的,然后融于黑暗,并未有什么火花。
  他先淡漠地撇开,很是随口的一句问话:
  “有事吗?”
  宋酌摸了摸鼻子,顿觉尴尬,既然都撞见,她也不好杵在庭院门口,大方地走了过去,“这是给湛叔叔的红酒,他应该不在这里,只能麻烦你转交了。”
  他接过,骨节纤长匀称的手指虚虚托着,垂眸看着酒瓶,没什么情绪的语气,单字音更冷,“嗯。”
  她掀开眼帘划过一眼,发现他鼻尖红红的,门口确实风大,挺冷。她想快点结束这幅场景,于是用了句客套、简短的祝福话,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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