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推门进办公室,整个人意气风发:“感觉怎么样?”
“阔气。我不在也就两个月而已。”
“融资的确是比较顺利,砍掉了不用的功能……”
“砍掉了树洞聊天室和心理疏导入口,方便大家直接约炮,直说就行了。”
菲利普冷笑一声:“日活现在很坚挺,这不就是证明改得正确吗?”
“靠这个融了不少钱吧。”
“估值2亿,出让10%股权,你觉得呢?”菲利普笑了:“铺广告活一年是没问题了。”
“你这样只做付费匹配,格调上不去的,定位不是婚恋网站,吃相太难看了。而且算法如果做得不够精准就搞付费,用户流失,下一轮融资怎么办?”
瘪嘴挑眉,菲利普弄出一副受益匪浅的表情,再还以微笑。这个笑容简兆文看过太多次,不同意对方观点又还没酝酿出回击办法时,经常用来做缓兵之计。上海出生的菲利普在明尼苏达的冰雪之城长大,表面体面斯文,脑子里装得却是精致的利己主义,深信集权的好处,并且喜欢人格攻击,让员工臣服——这一套,他简兆文绝对不信。菲利普摸了摸胡子,依旧谦虚:“兆文,格调这种事情,我们首页推送的照片足够有质感就可以了。你不能总是想做灵魂导师。”
“有话直说就行,这办公室就你我两个人。”简兆文一阵怒火,明明以前开会动不动就要当着十几个人羞辱别人,现在这么虚伪有什么意思。
“你搞错了一个问题,我不是非要做社交软件的第一名。我只需要钱,付费就有受益,受益就有估值。A轮已经拿到了,撑到B轮,我在社交这一块就算成功了,换个行业也不会饿死。至于别人的恋爱和人生,和我有关系吗?而且,算法不需要那么复杂,人只想看看漂亮的脸而已。”
他算是明白了菲利普为什么有了点子就直接融天使轮。如果真正想做自己热爱的事业,绝对不会在一开始就想要稀释自己,而菲利普在和他聊天之后,几乎是飞速地注册了公司,并且迅速地租了团队就开始拉融资——他只是想在这一轮又一轮的融资里快速拿到钱。“这样的创业有什么意义呢?不是你亲口和我说,创业要给人类带来改变才有意义吗?”
“你太年轻了——‘改变’有很多种,能做一点点都很难。我欣赏你的直率,也可以理解做程序和算法需要较真,但你只做自己擅长的这一块,跟着领导的指导走就可以了,公司才能更快发展。”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发展。”
“所以我们本质上不适合。你要的是格调,我要的是变现。我的行为在你看来是粗鄙阴险,你的理想主义用在工作里就是我的绊脚石。我们对事业的追求是不同的,和谈恋爱一样,不合适就要分家。”
“这是我们共同的公司,我不能允许你这样删掉‘love’,只留下‘date’……”
“大股东是我,简兆文。”
“什么?”
“你是和我一起创业的初期团队,我非常珍惜。”菲利普把“初期团队”四个字咬得清清楚楚,像是在划清界限:“但是现在公司的发展,我觉得你的理想化可能也更适合重新去摸索一条新路。接下来的事情让HR和你谈。”
HR,公司竟然有钱组建HR部门了……?以及,什么意思,开除我?简兆文一头雾水,门外进来的男人戴着眼镜,面容和蔼:“简兆文是吧?关于你离职的事情,接下来我和你谈。”
“啊?”
“你已经旷工两个月了。按照之前的合同,公司是可以直接辞退你的。但是菲利普说了,你作为公司的元老,所以五险一金照交……”
看到面前的合同,简兆文拍案而起:“我是创始人之一,你怎么可以遣散我?”
“投资方也并不是很看好理想化的算法工程师,所以……”
“所以搬出投资方来压我吗?”
羞愤和心虚一同袭来,简兆文的声音灭得有多快,被菲利普摆的一道就有多愤怒。菲利普是大股东,因为他说联合创始一个公司,以后规模大了会有扰乱军心;合同白纸黑字,每一个条款都他和菲利普一起做的,精心设计了让员工不能偷懒并且怠工就无法占到任何便宜的文字游戏。最初签合同的一批用的还是最早的草稿,字体都还没有完全统一,他们统一都签字,压在抽屉里等公章刻好了一起盖章……
HR识破了简兆文的心虚:“合同里写着自愿加班和无故旷工的条款,你也知道。”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还真是切肤之痛。简兆文讥讽地对着面前的男人笑了笑,听到对方认真地讲述遣散费,他脑子空白,唯一剩下的念头是,聘用这样一个睿智又礼貌的HR需要多高的年薪。
临出门前,产品经理卡尔给他发来短信,像是早有预料:“兆文哥,我也离职了,本周末last day。如果你还要做同类型的项目再创神话,叫我,我随叫随到。”
在工作日走在街头,简兆文提着手提袋,觉得有些丢脸。为了看起来不像是被辞退的员工,他拒绝了行政给的耗材纸箱,只拎了个袋子带走自己的东西。往常这是在会议室和菲利普吵架的黄金时段,公司之间只有一条走道,隔壁的小旅游公司每天都有女播音在朗读文字旁白。他站在地铁口,有电动车问他去哪,他摆摆手,有点茫然。而当有辆车停在他面前时,简兆文差点爆发,黑车现在都这么做生意吗?
“简兆文,你在这儿干嘛?”车窗里露出的是带着草帽的喻之美:“回市区吗?上车。”
车里除了喻之美,后座还坐着两个扛着摄像机的女孩。她们把一顶草帽传来传去,时不时放在副驾驶扇风。喻之美说:“不要见外,这是我带的两个实习生。我们今天拍两辆车,还有一队在拍,我带她们先回来剪片子。”
简兆文从后视镜看过去,两个女孩一个剃着短发,有点英俊,另一个一身黑,染着黄发,稍微有些柔媚,却说话也很酷,捉到了简兆文看向自己的目光。简兆文有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很快打消了。车子在高架上行驶,阳光刺眼,喻之美似乎察觉出了简兆文的低落,并不搭话。两个女孩偶尔聊天,更像打情骂俏。黄发女孩突然用力打了一下另一个女孩:“不要总是玩手机了。再这样就别和我在一起。”
“我又没有‘上岛’。你想怎样,不要限制我的自由。”
简兆文又看了一眼短发的女孩,“上岛”是一句行话,有个app叫啦啦岛,女性社交产品的第一名。也是自己的同行做的恋爱软件,创始人叫谭雅,简兆文在酒吧见过一次,漂亮又入流,还会玩。啦啦岛领域非常垂直,谭雅就是做给自己认识女孩儿。菲利普经常喜欢把竞品写在白板上较量,啦啦岛位列其中,他却总带着一丝蔑视,扬言聊天室功能是女流之辈做的东西。
身后女孩在抱怨:“如果不是因为在聊天室你说的话太动听,我根本不会再回来。”
假小子依旧在玩手机,语气讥讽:“不是我说话动听,是因为你缺爱。”
简兆文忍不住去看身后的两个女孩,脚下还放着自己被扫地出门的家当。他开了窗,迎面热风灌了一口热沙,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在一众女孩面前出洋相,硬是全都吞了下去。
这假小子说的话令他振聋发聩,菲利普胜利的笑容在他面前,他一败涂地。对爱情的夸大赞美源自于缺失,对行业的美好幻想源自于无知,这场创业,他在局里冲锋陷阵,最终败给是自己的理想主义。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去面啊。”喻之美拍拍他的肩膀。
“不了,我不太舒服。”
第9章 新世纪男女关系
“这是社会病。人们把真心寄托在抓得住的东西身上,宠物、游戏、酒、金钱,唯独不能寄托给人。工作忙压力大,对方没有值得喜欢到让自己付出那么多的程度,拉到一起还要磨合;真心的重量也很重,放在别人身上要考虑对方肯不肯收。”
简兆文回到家里闭门谢客,烟一根接一根。他和周围似乎出现了微妙的时差,凌晨似乎能听到猫从桌子跳到地板,午夜有暗香飘过窗边。有信息进来,谭雅的生日party邀请,简兆文仔细看了谭雅发了三遍信息,碍于情面还是参加。酒吧包场甚是阔气,灯光烟雾仙气缭绕,DJ一出场,牛鬼蛇神都现了原形。露面的基本都是媒体人和年轻的创业者,最差的也是粉丝上万的红人,身上都是潮牌和奢侈品秀款。简兆文突然有那么一丝感动,这是菲利普这样的年龄融不进的圈子,离开了他简兆文,想找到这些光怪陆离的年轻人就没这么容易了。
谭雅的是年轻的创业女大佬,手里拿了个“發”的麻将手包,油头向后梳,面部棱角分明。作为生日主角,她在不同的人中间穿梭,看到简兆文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邱诺没来吗?”
简兆文摇了摇头。
“分手了?”
“下次见面细聊。”有别人和谭雅打招呼,简兆文刚一转身就被北京远道来的朋友截胡。几个朋友在微博上做营销,每个月广告收入上百万,也都是小软件的忠实用户。起初聊天还算正常,简兆文自己也有个粉丝数还算多的微信号,但不接广告,朋友们开玩笑不如卖了。简兆文笑着和对方碰杯,说自己的账号只用来分享个人生活,表达激进观点,闲着没事还要被正义卫道士追着讨伐,收来有何用。有这个钱还不如直接开新号,反正买了基础粉丝只要大家转发推荐一波,很快就可以带广告了。营销号主们笑着摇手指:“简兆文,你不懂,我们娱乐号相互转发,养出来的都还是娱乐号,要你的号是为了要新类型的粉丝啊,可着一只羊薅羊也不乐意,现在的羊可都不傻。邱诺呢?哦对,她现在和那个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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