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齿 (祖乐)

　　糖水铺门口有人影在晃，一个穿着墨绿色T恤的年轻男人晃了进来。喻之美看到了他，心已经到了嗓子眼，而高远不慌不忙，像是等候多时。男人拿着手机在发信息，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找荷姐。高远说，静荷还不回来，都有人来店里了。还是说，他不是来吃东西的？
　　“是我的男朋友。我们约了在这儿见面去约会，手机没电了，他发信息我看不到。”喻之美拔了手机，叫得亲昵：“记得等荷姐回来哦，店里没人，再见了姐夫。”
　　下一秒，喻之美抓起手机往出走，却一直看着高远，把自己的胆量都压在眼神上，直到拉住男人的手臂。男人还在问：“你是青可吗？怎么和照片不太一样……”
　　“别说话，先跟我走。”喻之美铆足了力气把男人往外拉，心里气急败坏地想：欧静荷，让我住在这儿就是为了当挡箭牌，再有一次，这些烂摊子都变本加厉还给你。


第20章 睡过一次就回不去了
　　“不要说套话，别人说坟墓你也说坟墓，怎么，这年头墓地贵，就找婚姻做墓地啊？”
　　等楼下的房子装修完毕，喻之美约着小马哥去妙林糖水铺喝酒，碰巧施蕊也在。仅仅是碰到目光而已，施蕊直直地盯着喻之美，目光像把利刃，直到把喻之美逼得看向别处，她才换回温柔又怯懦的笑容。有什么在施蕊的身上变了，那些可爱的条纹衫和米色牛津衬衫不见了，瘦下来的施蕊穿着的是贴身的红色绒线衫，没有化妆，却故意向下拉了拉领口。糖水铺除了酒和甜品没有正餐果腹，喻之美点了附近的烧烤，帮小马哥拿了一碟花生。小马哥看到施蕊就一肚子火：“怎么哪里都有你？”
　　“为什么不能？我就不能出来放松吗？”施蕊不卑不亢。
　　“我明白了，这附近冰淇淋都要三十八块一个，荷姐的芝麻糊二十二块一碗。怪不得你每次都支持芝麻糊。”
　　“我只是在养生。”
　　“为了嫁出去真是不择手段。”看到喻之美不停地使眼色，小马哥不再揶揄施蕊，只在手机屏幕上不停地滑动，偶尔还在发语音，语气非常暧昧。喻之美越听越觉得他在谈恋爱，好奇地问：“和女朋友复合了吗？”
　　“没有啊，我在刷lovedate。”
　　怕什么来什么，简兆文已经离开上海了，却到处都是简兆文。喻之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吗？”
　　“聊呗。总有看着有眼缘的，就搭个讪。反正也是无聊。”
　　“你……会看里面其他的内容吗？”
　　“不看。我也不需要啊，之前这个app没用的功能很多，什么倾诉寂寞的树洞，多人组星群，什么年代了，我只想找人聊天，谈恋爱，见个面睡觉而已。我前任就是这么认识的，快结婚了我就卸载了，后来分手我下载回来，感觉更新之后好了不少，左划右划，还有照片池，简单粗暴。”
　　想了想那天晚上简兆文和她说过的话，合伙人想要直接做成一个约炮软件，的确行得通，并不是所有人的都需要这些功能。荷姐和小马哥全都成为了受益者，正在暧昧的海洋里尽情戏水。小马哥还在对着陌生人发语音：“我靠，你不发照片还聊什么聊，微信又不给，有没有诚意啊。”
　　喻之美似乎想通了小马哥为什么会在婚前被人分手。但在自己找不到房子的时候主动叫自己搬回来，重新恢复稳定的生活，总是需要感谢一下小马哥：“那个，今天的酒我请，感谢你让我搬回 301。”
　　“哦，没事啊。”
　　“你为什么……会让我搬回来？是因为看我可怜，还念个人情吗？”
　　小马哥剥花生的手没停：“你的房间是不是自己翻修过？”
　　“对。”
　　“我如果再翻修301，一个月涨价两千，一年是不是多两万四？”
　　“……”
　　“这俩月装修开窗放甲醛，一个月损失一万，两个半月是不是损失两万五？”
　　“……”
　　“这样对比下来，把你叫回来不要太划算。”
　　喻之美瞠目结舌。荷姐来得正是时候，提着喻之美的外卖坐在他们身边。小马哥见到荷姐的限量款手包，腰背拔直了些，说话也正经了不少：“以前路过没发现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品位不错，很有格调。”
　　喻之美平淡地拆台：“不要想了，老板娘结婚了。也不要想着把房子租给老板娘，她住碧湖天地，房子三百平。”
　　小马哥的回答令人惊讶：“结婚了怎么了？哪怕生了孩子我都有机会。”而下一秒翘起了二郎腿，只把荷姐当朋友，继续表述自己的恋爱观：“你这种女生就是太要面子，总要做体面的人。真的没有下限的人才能达到更多想要完成的目标。”
　　“啊？”
　　“你喜欢简兆文，我知道啊。装得那么痞又不敢追，他在这儿的时候你就该把他带回家里‘办了’，死缠烂打，他这种不懂得拒绝别人的人最好追了，竟然把这种人放回北京。”
　　荷姐又问了一句：“你们俩睡过了吧？”
　　“没有。”喻之美脑海里全都是简兆文赤条条的脊背，晃了晃头让刘海遮住发烫的耳朵：“怎么谈恋爱在你口中这么低俗。简兆文是有伟大理想的，回北京是要做最好的社交软件。”
　　“谁知道他是回去做社交软件还是社交。”小马哥咄咄逼人，但他第一次正式见到荷姐，明显更来兴趣：“老板娘能在碧湖住这么大的豪宅，有本事啊。”
　　“老公比较能赚钱而已。”
　　“哦？那你要小心他外面有外遇，这么有钱，这种事情难免的。”
　　“不会啊，我是他的初恋，他只喜欢我一个人。”
　　喻之美知道小马哥想听到什么：“碧湖三期有房，古北也有。这个糖水铺只是因为老板娘留学时喜欢吃甜品，买了房子开着玩玩而已。”
　　小马哥狠狠地摔在凳子上：“这种生活我怎么没有啊！我还在装修房子为了多收点房租，什么世道？”
　　荷姐笑了：“我就是碰巧比较擅长‘活着’而已。”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些人就出生在罗马。喻之美笑着喝酒，看荷姐开小马哥的玩笑，兴趣盎然。想起打耳光的男人，再看看裹得严严实实，手指缝都有防晒霜，抗衰做得极其严格的荷姐，喻之美心里一直暗暗思忖着那句“他家人都瞧不起我，开糖水铺只是权宜之计”。
　　施蕊碗里的芝麻糊还剩下一大半，勺子在嘴里吞吞吐吐，并不是很舍得太快吃完。她的眼睛在喻之美身上，似乎分分秒秒都在堵喻之美的嘴。荷姐拿着粉底补装，镜子里看到施蕊的眼睛，故意问喻之美：“最近和简兆文联系了吗？以前一起喝酒打游戏那么亲密的。”
　　“没有。我们之前住太近了，联系都靠敲门。”
　　荷姐明显是想叹气：“简兆文住了两三年都不认识邻居，认识你了却每天敲你家门，明摆着是喜欢你。结果你到头来连微信都没有留一个，简直是把到手的鸭子放飞了。”感受到空气流动微妙，她轻易地换了话题：“施蕊最近没有出去相亲吗？”
　　“有，只是最近工作不太顺利，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简兆文你就不用想了，他已经回北京了。”喻之美被施蕊抛过来的眼神击中，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荷姐还在给施蕊建议：“要是真的忘不掉喜欢的人，可以继续去相亲。”
　　施蕊脸红了：“我一直在相亲，但是好像一直都不是很成功……”
　　“你想找什么样的对象？”
　　“我对男人没有要求，对我好就可以，我喜欢做饭，会为了他生孩子……”
　　荷姐摇了摇手指：“不行，这样结婚就是被吃了。你得像喻之美，会开摩托车，人独立又时髦有品位，才会有男人喜欢。”
　　喻之美伸出手指摇了摇：“这是‘利己属性’。喜欢开车开摩托车是自己开心，又不会让别人开心，年轻漂亮学历高，有充足的时间给家庭，这叫‘利他属性’。喜欢做饭和做一手好菜完全两回事，开跑车漂移和接孩子上下学也有本质区别，前者利己，后者利他。相亲是需要‘利他属性’的，施蕊可以。”
　　“但是总要有闪光点去吸引别人，用贤惠和善良吸引，那婚后就是买汰烧黄脸婆。”
　　“相亲不就是为了结婚后买汰烧吗？真的要恋爱到结婚，是要扩大交际圈和可挑选的基数，不是一定要去相亲。现在的媒体和家长思维定式都是这样，没有男女朋友就去相亲，结果就是一堆无聊又看不清自己的人凑在一起，相互看不顺眼，这是激化男女关系搞对立。”喻之美猛地发现简兆文一离开，自己的智商立刻回归正常。
　　“对，我同意，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小马哥拿外卖进来，准时介入话题。
　　“不要说套话，别人说坟墓你也说坟墓，怎么，这年头墓地贵，就找婚姻做墓地啊？”
　　小马哥皱着眉头：“喻之美，吃火药啦？你这种人真的找不到男朋友。”
　　“我没想结婚，也没想相亲，非要把我往你们的逻辑里套。”
　　“那你要干嘛？”
　　“我想要……心动的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