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他休息,靠在懒人沙发上看报告睡着了。醒来半眯着眼睛,看到猫在自己脚边睡觉,欧静荷在空调风下翻书页,冷得打了个喷嚏,用脚去勾远处的毯子。灯下的欧静荷脸是黄色,半只眼睛隐进头发里,手握了装冰的杯子还湿,挽了头发眉尾沾了水,亮晶晶慢慢地滑下来,像电影里的女人。早些时候和异性暧昧,这样的画面他都当作色情信号,而现在脚背勾着毯子盖住身体,像是盖住他蒙着羞的心,他在自己的家里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他的人生是都市童话,现在正在慢慢地浸在生活的温吞水里。橙黄的灯光和温柔的剪影让他第一次被生活感动,同时陌生的平淡渐渐令他觉得身边空气稀薄。欧静荷和他一同泡在浴缸里,原本正好的大小此刻有些拥挤,有水不断地漫到地面。在酒店和女孩泡澡能感受到快乐,在家约女孩他只会冲淋浴——不为别的,只单单不想收拾浴室而已。欧静荷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悦,换个方向坐在他怀里。他的恼渐渐抚平,只听见她说:“都说了不和你住在一起。等施蕊闹够了我会搬回去。”
“我在适应。”
“你瞧,我猜得没错。所以不要张口就求婚,光是磨合生活习惯这一步,我就可以耗光你所有的耐心。”
“给我点时间。”
“三十岁了吧?我的小男孩。三十岁再去为了谁改变没必要,我也没有那么想结婚。”
“我要娶你。”
欧静荷撩了水溅到他脸上:“臭小孩,别总是把这话挂嘴边,很烦。”
他气急了,手从她腋下穿过去捏她的脸,像把她盘箍起来:“你是觉得我人渣,对我没有信心?所以非要挑细节觉得我厌弃你,反咬我一口?”
“那,上次那个女人是谁?坐在川菜馆的女人。”
郑择演松了手不再说话。
“是你的前女友?初恋情人?固定伴侣?”欧静荷靠在他身上,水仿佛在慢慢变冷:“和我说没关系的,我不会吃醋。”
“是我第一个喜欢过的人,也是我……第一个女人。”
本来只是想调戏一下郑择演的欧静荷突然僵硬,还是硬着头皮听下去。身后的郑择演皮肤温热,她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着发抖。郑择演说,偶尔会找她见面,她有难处也会找我。我并不是很瞧得起她,因为她自甘堕落。但我绝对不爱她,只是这么多年过来她越来越差,总怕她哪天死掉。人总不能看着自己曾经亲近过的人往深渊里走。
嫉妒是女人最大的天敌。
她跳出浴缸裹着浴巾走出去,报复一般地踩了满地的水。郑择演压着烦躁跟在身后擦地板,爱欧静荷的第一天,他的自尊心就被踏得越来越薄。而心虚让他无话可说,听着卧室里柜子门开开合合,打着鼓坐在岛台往卧室里望,等着她消气了出来。
洗过澡的欧静荷穿着一件锗红色开襟裙子在房间里走,像浴衣又像蝉翼,在身上随时要脱壳飞走似的。洗过澡的头发没有完全干透,光是在地板上经过都像燎原的野火,只有她会把这条裙子在深夜穿得这么天经地义。郑择演恍恍惚惚地靠在餐台,看着不远处的欧静荷走来走去,在那条裙子里找她的轮廓。那身体每一寸的敏感他都熟稔,此刻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小猫在欧静荷脚边绕来绕去,看她的手在猫零食的桶里拨来拨去,好不容易拿出一包冻干,专心地给猫喂食,并不打算理他。
等得实在心里难受了,郑择演才轻轻靠过去,像是不安的豹子一样伏在沙发,受伤地望她:“你怎么能吃醋吃得这么干脆?”
“如果有个男人和我是割头换颈的关系,你会不会害怕?”
“……”
欧静荷把锗红的裙子裹紧了些:“郑择演,你仔细想想,那句瞧不起她,是不是和当年瞧不起我是一个套路?你爱一个人的先决条件都是践踏。”
“我不爱她。”
欧静荷不置可否,只轻轻地哄猫:“不提这件事了。你和我在一起心里只能有我,听见没有?”
“好。”
“虽然你是蜈蚣疤,我是百家衣,但我不是好惹的女人。”
每当这个时候,欧静荷都会恢复成性感的猎物。他追着她跳到床上,跪下去扑她,逮住她脚踝又被抽走,像是渴得不可救药。他没办法解释清楚这种感觉,欧静荷和初恋姐姐的爱好都是撕扯他,而初恋姐姐像抽烟,心满足一点肺坏掉一点,他强大的意志力可以控制;而欧静荷是精神鸦片,是吸到了会日渐消瘦,吸不到就倒地不起,是悠然地羽化升仙后被云朵抽去骨髓,软绵绵的精神奢侈。当欧静荷被视为相守一生的伴侣、郑重的爱人,他就会无法自控地想要激怒她;而危险地靠近再嗅到身上的味道,想到她曾经温柔又感性的一面,才能找回那种近乎疯狂的迷恋。
乡愁真是个复杂的东西,他想。
裙子被子和人一起躺在床上,欧静荷光裸着身体翻了个身盖在郑择演身上,鼻尖对着他的脸:“你会不会再出去越轨?”
“不会。”
“特意学了绳艺的人,手不动会痒的。”
“丰富业余生活而已。我可以换一种爱好。”
“比如?”
“比如把这房间装成个西洋镜。我躲在孔隙里看你。”
“这话深了。”
“你要信我,我现在眼睛里只有你一个人。”
欧静荷笑了:“我怎么信你呢。说来奇怪,曾经我那么想要一句属于你的承诺,求之不得就越想要,而后来我只觉得太蠢,尤其见了那个女人之后。那个疯癫的样子仿佛是我的后半程。”
“我从来都没有和她谈恋爱。”郑择演辩得苍白:“她叫自己公交车,和她比是在侮辱你。”
“是吗?”欧静荷裹紧被子,望着天花板出神:“论荒淫无度,谁都别说谁。你是没有道德下限的男人,我是四处寻欢的少妇,真的想要真爱,谁配得到祝福。”
周末,欧静荷和他一起去见朋友。郑择演选了国金52楼的西餐厅,气派做得足够,大家尴尬了还可以看窗外的江上风景。欧静荷是国金一层的常客,看到她会引她进VIP吃下午茶单独试衣,繁忙的周末没有店员看到她。从理查德米勒店门口过,郑择演突然问她,做好准备了吗?
这条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是两个人像在一个见不得人到公诸于世的通道里。本来坦坦荡荡的恋爱却让两个人都心虚,欧静荷突然觉得有趣,自己分明只是勇闯难关寻找真爱,却把余光当作世俗利刃。她笑了:“你这话问的,我们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事?”
“我怕你会难为情。”
“为什么?笑我是个见色起意的娼妇,还是觉得我是个爱情被冲昏了头的老女人?如果真的嫌我丢人,为什么带我出来?”
电梯门开了,郑择演不顾电梯里还有人,一边笑一边摇头:“你这样子像个话剧演员,歇斯底里的。他们都是我家人一样的朋友,今天带你来,就像是见家人。”
这话轮到欧静荷哽住。
餐厅里八个人的座位四四而对,西餐厅都是情侣,只有他们是朋友聚会。几个人都对他们如何走到一起心知肚明,见面也不聊离奇经历,只聊学区房和孩子;而郑择演像是执意要把认识的场合说出来,密会的明显和网恋的暗线交织,每一条都是敏感话题,坦荡说出来给旁人听,就像是给自己鼓舞士气。看到大家的表情他有些欣慰,成年人的聚会的确对感情波折见怪不怪,仿佛随着年纪,经历都像千帆过境。欧静荷一秒都没有拘谨,像老板娘一样招呼着各位。旦校的男女都比想象得开放,对她并不惊讶,聊开之后反而都喜欢她的风情。她发现周遭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多想入非非,女人的目光都是猎奇。而的确很少有女人像她这般会张罗交际,话题都在自己身上,空气都和人一样是丰满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做个声色的女人并不丢脸,男人们对身边的寡淡女人冠以贤惠,夸她们结婚以后必定登堂入室,而眼睛全都放在自己身上;他们对郑择演调侃有加,而挂着的语气是羡慕和敬佩——条框之内总是那么安全乏味。
聊得口干舌燥喝了不少水,去洗手间时她听见门外的两个年轻声音在说:“你听见刚才隔壁桌的女人聊天了吗?两个人是约炮认识的,还在约炮软件里聊了好几个月,为了对方闹离婚,刺激哦。男的就在金融圈子里混的,人品坏了,这个作风以后正道的领导肯定升不上去的,只能凭本事混混外企,但谁知道呢,这个行业不需要道德准绳。”
等人走了,欧静荷还没能从洗手间走出来。她早该明白不能端到台面上说的原因,大家在默默地瞧不起他。一向在工作上平步青云的才俊因为和富太太的一夜情假戏真做,害得对方家庭破裂,硬生生在道德的黑板上豁开个口子。她成了他的破绽。
回到座位上,她心里挖掉的那块还没有找回来。几个朋友聊起婚房,聊起徐汇滨江和前滩,她都像没听见。对面的同学说,郑择演,就你现在的身价,当年金桥都买不起,现在随随便便付个江景房首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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