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台子,好像不这样就站不住了。
纪翘知道人肯定走了,一身力气全卸了。
所以她不喜欢冬天,听说也是各类情绪症高发期,低温促抑郁。
纪翘看了会儿,镜中的人也看着她。
她今天穿了件长裙,是从清江赶过来时换上的。
这么通赶路,那唯一暖和的人造皮草披肩,没了。
放祝秋亭车上了。
穿现在这吊带裙出大楼,可能会直接冻昏街头。
纪翘恨,恨自己没多练点肌肉出来,总觉得够用就好,体脂再低点儿也好御寒。
她抱着壮士断腕的心,大步流星地走出卫生间。
卫生间对面不远,就是电梯。但她没走出两步,就觉得不太对。
身后好像有人。纪翘脑海里警铃大作,意识到这点后,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转身的同时手已经滑到了大腿枪||套上,下一秒,改装过的银色格|洛|克|已经上|膛对准。
抵上了……
祝秋亭额头。
纪翘沉默。
男人就倚在厕所外墙边上,浅色衬衫,解开扣的西装外套,黑色西裤,裹住笔直修挺一双腿。
祝秋亭要是不做刀口舔血的营生,去靠皮囊吃饭,能吃到衣食无忧,别墅连幢。
纪翘见过很多好看的人,好看的男人,女人。
她也勉强算其中一位,但跟祝秋亭不一样。
在纪翘的世界里,美人能分为两类。
一类是祝秋亭,一类是其他。
他那漂亮皮囊下有烈而见效慢的毒,渗皮透骨,致命的。
这致命的一切,吸引着纪翘,吸引着她几乎要扣下扳|机了。
她得用尽所有力量,才能克制着,把欲望压下来。
放下手。
他在看你了。
纪翘对自己说。
想疯也别挑今天。
祝秋亭还是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眸沉沉,看不分明。
纪翘把枪收回去,神色如常低头道歉:“我看错了,对不起。”
祝秋亭:“拿来。”
纪翘乖乖递过去。
他放手上掂了掂,掂出弹匣还是满的,唇边浮起极浅的笑意:“一次都没射|过?”
这话说的。
纪翘条件反射想说射什么——
一想,理解有问题,赶紧把思想纠正回轨道。
“啊,我没找到机会。而且要是漏了……被人捡了容易出事。”
祝秋亭没说话,走近她,俯了俯身,手掌从她长裙处探上。
祝秋亭手心温热。
暧昧至极的动作,被他做的完全心无旁骛。
他把东西压回了她腿上的枪|套|里,直起身来,勾唇轻笑:“那就好好保管。”
纪翘一背的暗汗,她咽了口唾沫,镇定道:“嗯。”
操。
操。
操。
□□大爷的红心火龙果曼谷大榴莲。
她二十八,不是八岁,不是八十八,这么摸她。
操。
要换个真心相待的美女,自信心能被这无良男人轰成沙塔。
他要是把她压在这干一回,她还能敬他是个男人。
但他不会的。
纪翘跟他一起下电梯,还听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嘱咐她春天留出时间来,提前给祝缃结课,到时候要跟老于去谈一批货。
祝秋亭还问她,想出去玩吗?
纪翘拉出完美微笑,说不了,您有事吩咐我,没事我就在家待着了。
祝秋亭是那种,人活一天,就得尽兴一天的人。事满,睡眠少,但又会玩。夜场赌场都是受欢迎的常客,但极有分寸,说抽身退出,多一秒也不会待。管它上一刻输的一塌糊涂,还是赢的钞票堆叠如山。
祝秋亭从不干强求人的事,也不多解释,点点头,说好。
沉默蔓延了极短几秒,电梯在23楼停了停。
40层以下都是办公区域,被不同的公司包圆了。
纪翘靠在最左边的角落里,发呆。
电梯门打开,她眼神无意一瞟,看见了西装革履的梁越。
纪翘抿了抿唇。
梁越愣住了。
祝秋亭何等敏感,第一秒都窥见端倪,似笑非笑地挑眉。
纪翘看见了,但还是装没看见。
梁越没说话,只是电梯这镜子构造,想忽视他难看的脸色,也有点难度。
他背对着他们。
电梯一路降,降到6楼的时候,终于,梁越忍不住,扭身,冲着纪翘,失控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怎么变成这么下贱的女人!非要挣那么脏的钱吗?你知不知道有句话怎么说的?命运的礼物都暗中——”
梁越原来好像是,语文课代表,洋洋洒洒千字文,半小时写完。
纪翘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喜欢说教。时间有时候也没什么用。
“纪翘。”
祝秋亭双手插在裤兜里,微抬了抬下巴,饶有兴趣地笑。
“要给你点时间解决吗”
祝秋亭有着身居高位者的优点,克制情绪一流,能令人感觉如沐清风。
也有着非常致命的缺点。
在那绝高的双商下,他骨子里是个贪婪冷酷,又无所顾忌的人。
这点,他在她面前从不避讳。
祝秋亭吻过她。
那天他喝醉了,问她,你知道祝绫怎么死的吗?
祝绫是他父亲。
纪翘当时心一颤,下意识觉得,他语气不太对。
他贴近她,膝盖粗暴地挤进她双腿之间,皎洁月色照亮他黑眸,耀亮男人那一瞬间诱人姿态。
我杀的。
祝秋亭笑,温柔地将她一束散乱长发别到耳后。
纪翘那晚临阵脱逃,后来被惩罚的差点脱了一层皮。
但她不介意,身体上的辛苦她从来不怕。
她有时候,只是不想看见他。
单纯不想。好像不知道哪天何时,会被他撕碎。
“不用了。”
纪翘淡淡道:“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
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梁越没忍住,狠狠地抓住她手腕,将她压到墙角,眼角发红。
“你他妈走什么,我上次没跟你说完——”
这一出戏搁在文艺作品里,不是决裂就是复合的前兆,总之都会奔向疯狂。
只是还没说完,梁越忽然一声抑制不住的痛叫,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纪翘也有点儿懵,视线上移,反应过来了。
祝秋亭明显对这戏码不感兴趣,他一脚踹在梁越膝窝里,三分力都没用,看见梁越抱着腿痛滚的样子,抱胸后退了半步,躲秽物似得。
“钱还分脏净,你说话挺好玩。”
祝秋亭挑了抹笑,白衬衫两颗扣都开,锁骨线条清晰,连着男人线条漂亮的脖颈与下颌。
他说话少见的慢悠悠。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鞋补路无尸骸,这规则无不无耻,下不下贱?但你能怎么样呢?”
祝秋亭低头,像看一只流浪狗,同情而温和地笑了:“梁先生,你三十一岁了,不会才明白弱肉强食,这几个字怎么写吧?”
☆、【八】
【9】
梁越做精英好多年,体尝过失败,方案驳回,生意谈崩,资金断裂……但一切,都没让他有过今天的感觉。
雄性竞争本能流在血液深处。梁越看见纪翘第一面,视线瞥到她身旁男人,立刻反应过来。
错愕,愤怒,羞恼。那其实不是针对纪翘的,梁越知道。如果她挽个满脑肥肠,一眼望到底的土豪老板,他也会愤怒,但他不会羞恼。
祝秋亭居高临下的看他,梁越本该发火,该起来狠干一架才能泄愤,可他只是愣在那里。
像什么呢?像飞机坐到万米高空,拉开窗往下看,一整颗星球在眼底,无限的山峦起伏,没有标的物,只有恍惚感。
是只需一眼,极细微的触角能迅速传回来的敏感。
太远了,太阳太远了。
那感觉糟透了。
他看着祝秋亭,那人扫了纪翘一眼,抬脚便离开了,纪翘紧随其后。
他曾经的明珠,成了别人一条狗。
还是不怎么重要的狗。
-
“后天出趟门。”
上车前,祝秋亭说。
破天荒头一回,纪翘没有马上回答。
等她惊醒般回过神,祝秋亭正靠在车门上,指间夹着烟看她。
“对不起。”纪翘下意识站直,冷都感觉不到了,手心直渗汗。
“好。”
祝秋亭没说话,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将亮的天光渐露出了鱼肚白,朦胧的白日雾色照在他面上,照得人温柔又冷漠。
怎么能如此矛盾,又如此合常理呢。
他垂眸,最后吸了一口烟,扔了。又踩着碾灭,把火星踩在脚底。
“纪翘,很多人说,我要抬你。”
纪翘平静地望着他。
她怎么不知道,奇了。
很多人别名叫祝秋亭吗?
祝秋亭掀起眼眸,很轻地笑了笑:“确实。”
她穿着吊带丝绒裙,肩膀冻得泛红。闻言挑了挑眉,好像也觉得好笑,迫于眼前,又令笑意就地解散。
“瞿兴这私生子很蠢,”祝秋亭突然转移了话题。顿了下,他说:“但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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