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秋亭没听见她声音,这很正常。也知道她没走,一直站在那。
间隙时他无意抬头,侧目扫了眼,手中动作顿住。
纪翘在哭。
她眼睛本来就大,眼尾天生带点上挑,厉意狠劲妖艳全在那双眸里。只有眼泪,并不常驻。
以前偶尔也哭过,动静都挺大,上气不接下气那种。
但这次不是。是眼眶盛不住才落下来,很快又被她用手背抹掉。
祝秋亭把筷子放下,坐在那片刻,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拉开椅子站起来,走过去。
“你哭什么?”
祝秋亭用指腹拭掉她眼泪,低声道:“我没说过吗,讨厌哭哭啼啼的人。”
纪翘的声音很小,两腮鼓的有点圆,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我肩疼,胃也好疼。”她甩开他手,用手背盖着眼睛,肩膀一抽一抽:“随便你,爱讨厌就讨厌,反正他妈的不合适。”
祝秋亭把人拉餐桌前,筷子塞到她手里。
“吃。”
纪翘两只眼本来闭着,闻言小心翼翼睁开左眼一条缝。
整碗面竟然都是满的。
她小声哭泣的动静随着观察这碗面骤停了,祝秋亭则懒懒撑着额,安安静静看她。
纪翘很快意识到戏不连贯,又恢复了悲伤中带着一丝委屈委屈中带着一丝脆弱的神情。
准备保持着这个状态吃全程。
摸着良心说,蛋煎的不错。
但祝秋亭没等她吃完,就回书房办公了。
纪翘埋头吃面的动作这才停下,神色复杂地扭头,目送着他消失在楼梯上的背影。
人们好像都很担心,爱里美好轻快的部分,都变成日常生活中的柴米油盐,被消磨折损,在一场又一场争执中,往日的一切都化成天际一丝云翳,抬抬头能看见,但永远够不到。
纪翘好羡慕,羡慕的要命。羡慕的她不愿多看也不去想。
他们并不是配谈爱的人生。结婚也不能解决问题,只是装作……装作能像其他人一样,奢侈的拥有片刻,在正常轨道上携手的运气。
藏着沉重秘密,连开口问都不能,因为知道无法得到答案——没有哪对爱人能这样长久下去。
他为什么那么早会认识她,到底知道多少参与多少,如果他不提,纪翘觉得,自己也许一辈子也不会问。
不过她的一辈子,应该也不会太长。
纪翘早在清江的福乐园里,花了二十万,订好位子。那地方风水很好,坐南望山,北边傍水。墓现在比人的房子还难订,就这还有人跟她抢。
还好她慧眼如炬,提前交了订金,五年有效。
当时负责人问她,父母都生病了吗,需要两个。纪翘说,备着,怕以后涨价。
这夜宵吃不到最后,纪翘就咽不下了。闻着香,吃着也就那样,齁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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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秋亭在书房接了覃远成的电话,发很多信息过来,让他有空一定要回电。
他倚着书桌而立,拨通后,覃远成劈头盖脸砸过来一句:“你遗嘱公证过了吗?有她份额吗?”
祝秋亭这个立的挺早。覃远成也能理解,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活的人,提前分配资产也是正常的,遑论他早年根本是要事业不要命的人,祝氏只挂了祝字,经营的生意跟祝家灰色产业做了明确切割。
祝秋亭笑了下,语气有些冷:“喝多了?”
覃远成:“我不跟你绕弯子,她有东西掉在我这,你到时候取回去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他本来还不能确定,又回去做了检验,那小巧锦囊里装的,确是□□。
一丁点就在水中溶解,睡前一杯,第二天殡仪馆八点第一波就能来拉人。
纪翘带枪有刀,都可以理解,毕竟看面相就是一言不合想砍人的样子,揣着这药什么意思?难不成给自己吃?
祝秋亭:“没时间。”
覃远成有点点恼了:“你……我会害你么?!”
祝秋亭拉开抽屉,从烟盒里磕了一支烟出来。
他有阵子没抽了,拢着火两次才点燃。
祝秋亭:“跟她有关就不用了。”
覃远成那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开了口:“这话我就说一次,如果你在枪林弹雨里……我都救不回来的话,那就认命,你那些手下他妈的也不会说什么!但你要是死在自己人手里,还是暗算,就算你没法追究,苏校他们会甘心放过吗?他们的手段都是你教的,你想最后全用到她身上?”
祝秋亭低头深吸了一口烟,过了很久,才问他:“覃哥,我住哪都是住,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挣钱,挣我自己的钱,跟祝家无关,跟海外那些……也无关的,干净钱。你猜为什么。”
“你刚才问,份额?没什么份额,没有其他名字。”
他抬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指间的烟持续燃烧。
“不想让她跟过一个烂人,走了都留不下分文。”
“我跟他,你知道的,我们中只能活一个。如果有什么意外,在她手里的意外,那我无话可说。”
“可能这是,”祝秋亭沉吟几秒,从书桌绕到前面,迈腿朝门口懒懒走去,冷不丁地把推拉门推到了底。
门外,她惊愕的眸倒映在他眼中。
窗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作慵懒背景音。
“……是命运选择了我。”
他凝视着她,低低道。
☆、【五十四】
【57】
纪翘有拔腿就走的冲动,这不是逃。应该不是。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你现在已经习惯了吗?”
他放下手机,问:“习惯躲避。”
纪翘背对着他也能想得来,男人是如何倚着门框,神态轻淡地评价。
她呼吸都有点急促,虽然幅度很小,他也能看出来。
祝秋亭凝视着她,视线垂落,望见她攥起的拳紧了又松。
他判断纪翘情绪不佳,为了避免失控,她通常会及时离开。
但这次她没有,纪翘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右手猛地抓起他领口,手肘一横,小臂用力发狠卡住他脖颈,步步逼近,将祝秋亭一把推到了墙上!
她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只问了两句话。
“到底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那次黑赛,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纪翘语气沉沉,但问口时她知道,已经败了。
祝秋亭刚才讲电话,并不是讲给对面的人听,是给她听。
如果她是普通人,或许会悸动的找不着北,她也想那么做。只是纪翘早习惯了,如何从信息里提取核心,如何辨出弦外之音。
‘在她手里的意外’ ——
只这一句,让纪翘刚刚几乎脸色惨白,血从头凉到底,像被剥光。
这是明晃晃的在说,她在他面前,没有藏住一丝一毫。连那些中途放弃的计划,他都极其清楚。
不过三秒内,她又迅速全副武装了。干嘛被剥光,知道又如何?她当着他面也敢承认,是动过杀心。
纪翘怎么会记不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她化成灰都记得。
对方的姿态,侧影,步伐的距离,所有的动作细节,被绑架那次,都深深刻在纪翘心里。
祝秋亭的侧面轮廓,跟他很像。动作习惯、细节,几乎相差不离。
必须说,这样招眼的深刻轮廓,帮了她大忙,太好记了。
但又有一点不同。具体哪里,她很难说清。只是这点不同,本质到让纪翘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阻止她动手。
他们对彼此隐藏的秘密有无数,可纪翘被他一句话激到气血上头时,能问的那么多,清江市的’他’是怎么回事,绑架案发生那一年他在哪……
她却问了两个最无关紧要的。
无关仇恨,无关前路,无关纠葛,只问心。
出口那一刻,她在自己这里,已经输了。
对不起纪钺,也对不起她这么些年。
“挺早的。”
祝秋亭轻昂了昂下巴,调整了下姿势,虽然调整完还是任人鱼肉的样子。
脖颈喉结处被她凶恶卡着,唇角却扬起极淡的弧度:“救你?可能因为我不喜欢看美人狼狈。”
“你——”
纪翘气得不轻,右臂下意识使力,扯到已经迸开的肩上伤口,手臂便倏然滑落,摆动时不知碰到墙壁哪处,听到了’嘀’的一声。
她朝那个极小的按钮望去,沉默了片刻:“是什么?”
祝秋亭:“安保警告系统。”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身后的门被暴力破开,纪翘吓了一跳,但一秒也没耽搁,回身飞速在腰上摸枪,摸上的一瞬心里暗叫不好,为了换药方便,她回来就换了睡裙,有个屁的枪夹,腰间空空如也!
一回头傻了。
这数量,这备枪,她带了也没用。
纪翘正从左到右默默扫视这群下属,腰就被人从后面揽过去。
祝秋亭自己靠着桌沿,把人圈在怀里,眉头懒懒一挑,语气却有些冷:“来参观?”
为首的黑衣保镖是祝家的作风,收起枪口,恭敬鞠一躬,礼貌话要说,要求该提还是要提,非常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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