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北,倾北 (长喜乐)

　　“你，放下她吧。”


第98章 记忆
　　沈清彦和老方约的是中午, 时间临近的时候，他就从律所离开了，一路开着车去往约好的餐厅。
　　车子是年初的时候才买的阿斯顿马丁DBS系列, 六年前出车祸时, 那辆保时捷911直接报废掉了，这之后，他长时间住在寺庙里，不太开车也就没想着要买车, 现在这辆车还是年初的时候, 为了要帮方佳佳置办年货而临时买的。
　　年轻的时候喜欢买名车彰显自己的品位，现在已过而立之年, 买车子也就是投个眼缘。
　　那时在4S店看到这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时，他一下就相中了，很快就付了全款提了车。
　　等车子拿到手时, 沈清彦突然记起, 曾经有一次他和沈太太路过一处停车场时，沈太太指着某一辆车的车标问他，“那是什么LOGO？”
　　沈清彦扫了一眼, 甩了一个不屑白眼，“阿斯顿马丁啊，这都不知道。”
　　“哦, 我就是觉得这辆车还蛮好看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意味，沈太太只是淡淡的应了句。
　　一件微小的往事，一段平淡的对话, 如今回忆起来让他既心疼又怀念，他想他已经把沈太太融入了他身体里的每一处了吧，才会在做任何事的时候, 下意识的先从沈太太的角度去看。
　　刚刚萧正安说要他放下，放下沈太太。
　　很多人也都跟他说过，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怎么放下呢？如何会好呢？
　　心痛是永远不会好了的啊。
　　这些年来，他开始相信，从他和顾小北相遇开始，他们两个人就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往后的十几年，那根叫做命运的纽带经年累月的缠绕相交，已经让两人融合为了一体，所以一旦分开，才会分筋错骨般的疼。
　　在寺庙住着的时候，他曾经在一个信徒的手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死亡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世界，只有遗忘才是终极死亡，所以在爱的记忆消失前，记住你最想拥抱的那个人。
　　那时他想，他虽然已经永远也拥抱不了那个他最想抱入怀的人了，但是他绝不会让爱的记忆消失，他宁愿永远沉沦在两人共同的回忆中，直到他死的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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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彦到餐厅的时候，老方已经在等着了，让他意外的是，陶桃居然也在。
　　不过意外归意外，沈清彦面上还是一派自然，没有表现出来。
　　还是陶桃先憋不住自己说了出来，“老方下午要陪我去医院，我就跟着一块儿过来了。”
　　“你不舒服？”沈清彦抬眼看向陶桃。
　　一向大大咧咧的陶桃难得的扭捏了起来，脸色有点泛红，眼神躲闪，就是不回话。
　　老方是个大男人，没什么害羞的心思，听到沈清彦问，大方的说了出来，“桃子怀孕了，我陪她去检查。”
　　沈清彦一怔，脸色僵硬了一瞬，接着露了个得体的笑，“恭喜你们。”
　　放在桌下的手却悄悄的攥紧，如果沈太太还在，他们也会有一个孩子了吧，可能已经会打酱油了呢。
　　“谢谢。”老方没有察觉出沈清彦的神色，笑着给沈清彦斟茶。
　　沈清彦缓了缓突然而至的心痛感觉，切入主题，问老方碰到了什么麻烦。
　　原来前一段时间，老方蹲点拍到了某顶流女星的一些私密照片，报社和女星的经纪团队已经就这些照片达成了交易，双方也银货两讫了。
　　谁知，日前网上突然流出该女星的照片，和当时老方拍到的照片完全一样，现在对方要报社给出交代，怀疑报社同一份照片卖了两家，报社甩手让老方自己去解决。
　　老方一个平头老百姓，又没有关系又没有门路的，怎么自己解决？
　　这不，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了沈清彦。
　　沈清彦慢慢的喝着茶，仔细的听老方叙述，他对娱乐圈不了解，这会儿也只能给出几个指导性的建议，这种事情对方肯定也不希望对簿公堂的，因为一旦闹开，普罗大众就会知道原来经纪公司私下买下了私密照片的事情，所以双方私了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私了是要花钱的，老方肯定不会有这个经济实力，所以关键还是要找出证据摆脱嫌疑。
　　沈清彦思维谨慎逻辑清晰的分析情况，指导接下去该怎么做，老方认真仔细的听，一边还记录下来打算回去好好琢磨。
　　两个大男人在谈话，无所事事的陶桃悄悄得打量着沈清彦。
　　其实当初刚刚得知顾小北死在都城的时候，她对沈清彦的愤恨简直到了顶点，别说是和他说上一句话，就算和他同处一个空间呼吸一片空气她都嫌弃。
　　更别说把当年顾小北留在她家的行李箱还给沈清彦了。
　　就为了这个行李箱，沈清彦求了她三年。
　　后来她还是从老方的口中得知，那些年沈清彦帮了他们多少。
　　光是帮老方摆脱的各类纠纷就数不清了，还不包括陶桃如今的小主管的职位也是因着当年沈清彦和她们报社老板吃饭时无意间提及的，还有他们的婚房，也是沈清彦借给老方一部分资金才买下来，两人得以顺利结婚的。
　　当然，能让陶桃把行李箱还给沈清彦的不只是因为沈清彦帮了她多少，而是那三年她也确实看到了沈清彦对顾小北的真心。
　　如果不是真的深爱，谁会在太太死后三年间心心念念想着要回她的东西？谁会默默无闻的帮着她身边的人，只因为这些人是她生前在意的？谁又会日日困守在追悔莫及的痛苦边缘，放弃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
　　所以，在顾小北死后的第三年，她把行李箱还给了沈清彦。
　　她以为，沈清彦拿到顾小北最后留下的东西后，会释怀，会放下过去，会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然而，没有。
　　沈清彦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有顾小北的世界中，有时候他明明就坐在你面前正常的谈笑着，可是这不过是个假象，为了安慰他们这些关心着他的人的假象，等剩他独自一人时，他又会陷入和顾小北在一起时，点点滴滴的回忆中了。
　　“老婆，你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清彦，就不怕我吃醋？”陶桃还在出着神，旁边谈完正事的两人转头看到了她的模样，老方不由的调侃了一句。
　　陶桃却不理自家老公，而是看着沈清彦道，“前几天我碰到方阿姨了。”当年她和顾小北关系交好，自然也是和方佳佳熟悉的，顾小北不在后，双方也没断了联系。
　　沈清彦没有多大的意外，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
　　“沈清彦，六年了，你就打算永远这样下去了？”
　　“有什么不可以吗？”沈清彦淡淡看向陶桃。
　　“方阿姨很担心你，人这一辈子，身边总要有那么个伴，一辈子那么长，一个人太寂寞了，开枝散叶，方显灿烂。”这是方佳佳的意思，当然也是陶桃的意思。
　　方佳佳知道自己劝不动，就拜托他们这些关系好的人来劝儿子，不是说方佳佳已经遗忘了顾小北，而是人已经不在了，他们活着的人可以缅怀，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
　　陶桃虽然心疼顾小北，但也认为方佳佳的话有些道理，沈清彦才三十出头，一辈子这么长，一个人的话，要有多寂寞又会有多孤单。
　　“沈太太就在我身边陪着我。”沈清彦不为所动。
　　“沈清彦，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小北死了六年了，你还要执着到什么时候，够了。”陶桃说着眼眶有了点湿润。
　　顾小北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沈清彦不爱她，可是如今沈清彦这么爱她，她却看不到了。
　　“她在我心里，”沈清彦眼中有了一丝暗红，“她陪着我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她分分秒秒都在，我怎么会寂寞呢。”
　　说着，沈清彦的声音低落暗哑了几分，“曾经我以为我不爱她，我只是习惯了身边有那么一个人，直到她不在了，我才明白，原来她早就已经融入了我的骨血肌肉，我的四肢百骸，我的每一次呼吸心跳，这样的她，你们让我如何能够割舍？”
　　“沈清彦……”
　　沈清彦缓了缓气息，极力控制着自己翻滚的情绪，直到平缓了呼吸，才站起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他背对着两人，慢慢开口，“在我这里，沈太太永远只有一人。”
　　“她一日不在，我等她一日，她一年不在，我等她一年，她一辈子不在，那我也等她一辈子。”
　　“我要她知道，沈清彦爱顾小北，年年月月日日，朝朝与暮暮。”
　　身后的陶桃眼泪决堤，靠入老方的怀中，看着离开的那抹萧瑟颓然的背影，哑着声音道，“你说，如果小北还活着，该有多幸福啊。”有这么一个人这么执着的爱着她。
　　老方无声的抱紧了她，安慰着拍了拍她的背。
　　走出餐厅的沈清彦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和朵朵的白云，渐渐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对着远处的天际线无声的道：小北，我只要有你在，就够了。
　　就像他曾经和沈太太说过的，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悲喜并不相通，理解你的人并不多。
　　不过，没关系，他只要有沈太太在，哪怕只是回忆，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