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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浮世月光 (砚丞书)


  很快,前面百米处出现岔口,那车拐了进去。
  陈司诺本无意打草惊蛇,只是当他听见汪错被带走,心下不安,下意识就追了过来,现在见到了目标反而冷静。
  一条路越行越荒芜。
  他不急不慢地咬住目标,却没发现身后一辆货车正朝他急速撵近。朦胧烟雾里,巨大的车影像一只出没荒野的鬼魅,悄无声息逼近了猎物……
  然后将其一招击杀。
  陈司诺只来得及感觉到车身猛烈的一震,一声巨响冲击耳膜,随之而来的是视线的天旋地转,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禁锢在座驾上,随着座驾凌空翻转,最后听得轰一声响——
  是车顶坠地了,震天似的动静。
  接着又是一响,由于方才撞得太狠,那车依着惯性坠地后再一个翻滚,最后四只轮居然稳稳当当站在地面,只是车顶严重凹陷,不知车内的人情况如何。
  一阵失魂的晕眩伴随一阵尖锐的耳鸣,陈司诺视线模糊,等身上那阵强烈的不适感稍有缓解,他隐约瞧见有个高大人影朝他靠近……他歇了口气,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把一早编辑完整的一封短信发送出去。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的刹那,他的手腕在同一瞬脱力,手机滚落座底。
  那人靠近以后,弯腰往车内瞧了一眼,目光精锐得很,他接着打了个电话,第一个不通,犹豫些许时刻,再打第二个,响了许久这才接通。
  他说:“看起来应该还有一口气……什么?那好,我知道了。”
  ……
  白鹭一个人先回了律所,一个下午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工位,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一切一切的细节都让她忐忑难安,完全没心思做事。
  傍晚6点钟左右,张愔愔几次经过她的工位,总见她神情恍惚,轻声问道:“白鹭,是不是不舒服?”
  对于陈司诺的事,白鹭根本不知详情,只是凭感觉和不实际的忧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有些无助道:“张律师,老师他……他没跟我回来。”
  张愔愔疑惑了一下,问:“什么意思啊?”
  白鹭把下午的事简述了一遍,又说:“他开车走的时候,表情不大对劲,我感觉好像发生什么事了,张律师……”
  张愔愔听完沉默片刻,拍拍她的肩,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
  第二个也是。
  张愔愔连续拨了四五通,仍是无人接听。
  她开始感到焦虑,心神不宁地愣在办公室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联系谁,她也是个状况之外的人,陈司诺没和她说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更没说他最近在办什么事。
  这时,张愔愔忽然想起陈司诺那位检察院的老师,马上问秦游要了联系方式,秦游问了两句,她没时间解释,语气急得很。
  秦游见状,只好暂时不去打听,给了联系方式。
  张愔愔把电话拨过去,老爷子慢吞吞地接了,她顾不得寒暄,直接就道:“赵副检察长,我是攸同律所的张愔愔,陈司诺的同事。”
  赵老爷子深沉地应了一句:“你有事?”
  张愔愔问:“陈律师一下午没回律所,请问您联系得上他么?”
  赵老爷子默了一默,反而问:“你找他有什么事么?”
  张愔愔隐约捕捉到什么,连着发问:“您联系上他了么?他在哪?方不方便让他接个电话?”
  赵老爷子回:“不大方便,他出了车祸,刚做完手术。”
  张愔愔提前下了班,驱车赶到医院,急奔向陈司诺的病房,火急火燎地顾不上许多,直接推门进去。床边一个女人转了过来,对着门口的人一愣。
  陈韵瞧着门口的女人眼熟,半天才终于认出来:“愔愔?”
  张愔愔一脸苍白,加之神色惊慌,恍惚间喊了句:“阿姨。”然后走向床边,看着病床上昏迷的人,问:“他怎么样了?”
  陈韵心头那阵遭遇劫难的苦痛已经过去,此时显得平静许多,她叹一口气,“还好,没有伤及脏器,只是腿骨断裂,做完手术,麻醉还没过去。”
  也算是天公垂幸,这么大一场动静下来,居然只是伤到了腿骨。
  张愔愔一口浊气呼了出来,自胸腔纾解,神经松懈之后突然就感觉浑身虚软,一晃神险些摔下去,她忙扶住床尾撑住了平衡。
  陈韵疑心地打量她许久,然后笑着问:“对了,你怎么知道司诺在医院里?”
  张愔愔回了神,目光闪动几下才解释:“我……陈律师中午带着助理出去,下午只有他的助理一个人回来,他助理回来以后状态不对,我就问了一下,她才跟我说陈律师不大对劲,一个下午没消息,她怕他遇到什么事。后来我一直联系不上他,就……打给了赵副检察长。”
  陈韵是个通世故的人,虽然张愔愔话里话外把自己和她儿子的关系撇得很清白,几句话听起来也貌似解释得通,但疑点太多。
  单是她一个人惊慌失措地跑来医院就说不过去。
  她却不再多问,仍是客气地笑着道:“辛苦你跑一趟了,时间不早了,你工作了一天怪累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张愔愔不便逗留,点点头,犹豫着离开了。
  这场事故很快传开,本市电视台新闻反复播报,造成事故的货车留在了车祸现场,但肇事司机却已逃逸,公安机关目前正在尽力追查……
  律所的同事纷纷得到消息,都议论开了。
  白鹭得知消息以后,忽然两眼昏黑差点晕过去,上班期间魂不守舍,终于挨到午休时间,她脸色惨白地来找张愔愔打听情况。
  张愔愔安慰道:“没事了,陈律师做完手术,没有生命危险。”
  白鹭很自责,“要是我早一点察觉到情况,或许……”
  张愔愔自己的心情也怪乱,她耐着性子道:“这不怪你,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过去了就别想太多,有空去看看陈律师。”
  白鹭愁云惨淡地摇摇头,说:“我一直跟在老师身边做事,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最多……我一早就有感觉的……”
  张愔愔愣了一下。
  她继续道:“其实很早我就发现他状态不对了,这段时间他总是会走神,莫名其妙会不耐烦,总之情绪不太稳定,但是我不敢问他。”
  张愔愔心想,我倒是一点察觉都没有。
  莫非是他在她面前掩饰得太好?
  下班时间一到,欧阳堂就跑来问要不要去医院慰问一下陈律师。
  张愔愔看一眼时间,才傍晚6点钟,就说:“事情做完了?不用加班了?”
  欧阳堂说:“咱们这工作是做不完的,少加一天班基本不影响进度,但同事之间的情义是绝不能停止经营。”
  张愔愔觉得欧阳堂经常言之有歪理,于是便依了他。
  ……
  陈司诺右腿打着石膏绑着支架,他手上一本黑皮书,中间有彩绘,色彩低调却素丽。
  半晌过去,他轻轻合拢书本,拿过手机翻出昨天他失去意识之前发送出去的那封短信,拇指在屏幕显示的字句之间摩挲良久。
  他还活着,就表示对方已经收到了他的信息。
  轻轻的两下敲门声拉回他的神思,欧阳堂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见床上的人醒着,笑哈哈地进来,“陈律师,感觉怎么样?”
  陈司诺望过去,一眼发现高大男人身后那道纤细的身影,他挑了一下嘴角:“还成。”
  那小女人绷着个小脸,一点笑意不带,一点面子不给,来了也只站在床尾,安安静静不言语。
  欧阳堂在路边的水果摊买了个果篮,色彩搭配注重高饱和度,包装得十分艳俗,他把果篮往桌子一放,说:“真是惊险呐,这两天新闻一直在播,说是还追踪不到肇事者,真是奇了怪了,还挺能逃!”
  陈司诺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看了床尾的人一眼,应道:“是么?估计逃的时候没走大路。”
  大概是有人接应,搞出那么大动静,怎么能不计划周全了。
  欧阳堂是个健谈的人,心里很替陈律师着想,只怕他待在医院无聊,所以趁着今晚难得不加班,坐下来就聊个没完。
  陈司诺不冷不热地陪着闲话,也不赶人。
  倒是张愔愔等得心急,冒然开口打断:“欧阳,我和陈律师有点事情要谈,你出去一下,有人来了敲一下门。”
  欧阳堂见她端一脸正色,当下没多想,只以为两人真有什么要紧事要谈,反正他也聊够了,闻言点点头起身,掩门出去守着。
  张愔愔走过去,拿起他放在被面上的黑皮书一看,是尼尔·盖曼的《烟与镜》。
  陈司诺牵着她坐到床边,等人靠近了他才发现,她的脸在明晃晃的灯下,更显得煞白,估计昨晚一夜难眠。
  她垂着脸研究黑皮封面的字。
  他道:“进来这么久也不看我一眼。”
  张愔愔把书搁到一旁的柜子上,一边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打算告诉我么?”
  陈司诺疑声反问:“怎么?你觉得哪里有问题?我应该没惹你生气。”
  张愔愔被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弄得一时无语,斟酌少许才道:“白鹭说你……说你当时忽然整个人都不对了,接了一通电话就开车走了,然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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