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天下为棋 (闭门造車)

“是。”贾玖道，“那父亲的意思，是将两位表侄女儿安顿在哪里呢？”

贾赦道：“我原来是想将他们留下与你做个伴。不过如今我尚且没有搬进荣禧堂，就让他们这样住进来似乎有些不方便。这样，后花园里也有几处屋子，不拘哪里，挑一处出来给他们便是。”

贾玖想了想，道：“父亲，后花园里，除了多福轩之外，就只有浣纱馆和香雪山庄最大，都是五间广厦，不知道父亲属意哪一处？”

贾赦想了想，道：“我记得这两个孩子的老家附近有条浣沙溪。你就将他们安置在浣纱馆罢。这屋子的事儿，早些安排妥当也好。至于摆设什么的，就按照三丫头和四丫头的标准来。”

贾玖连忙应了。第二天他就跑去找了张家两位媳妇，翻了旧例，又请教过这两位表嫂的主意之后，这才定下了张家两个表侄女的标准。贾玖这才知道，张家这两个表侄女，一个叫张倩，一个叫张清，只比自己大一岁。祖母和父亲都早早的没了不说，母亲娘家也只是商人之家，很拿不出手，所以这两个孩子一个很是懦弱，一个则相当倔强。因为他们是张家的长房嫡长女，要办理户籍过户手续，故而拖到不久前才出发，现在也不过走到半路上。

09

一般人家家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女人们出面解决，只有女人们无法解决，才会告知家里的男人。这是这样的习俗导致了家里面的事情往往是家里的男主人最后一个知道。同理可证，如果家里的大家长为了某件事情开口，那就意味着事情已经下了定论，基本上没办法回头了。

过去的贾家也一样。

日前，贾赦都那样说了，贾玖也以为自己只要按照父亲吩咐的去做就好了，却忘记了，虽然说隔着一个花园子，可薛宝钗还是住在他家里，有些事情不是他想避开就能够避开的。

贾玖从多福轩那边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等待已久的薛宝钗。

“怎么，是宝姐姐亲自过来了？还等了好半天了？”

负责看守屋子的晴雯马上道：“是的，姑娘。婢子原说，等姑娘回来了，婢子自然会回禀，请宝姑娘先回去。谁成想，宝姑娘居然说不要紧，然后在堂屋里一坐，坐了大半个时辰。这茶水都上了两回了，也不见宝姑娘回去。”

贾玖怀里的贾琮不舒服地晃了晃小脑袋，贾玖不得不低头去看他醒了没有。见他没有醒，贾玖轻轻地颠了颠，略略改动了一下姿势，让贾琮睡得更舒服些，这才道：“罢了。你去跟王妈妈说一声。就说我晚点过去。”

晴雯连忙告退，往正房去了，贾玖便抱着弟弟往屋子里来。他的堂屋里面，薛宝钗正背对着门口，欣赏着墙上的《游春图》，听见外面有声音，立即就转过身来。

贾玖笑道：“请宝姐姐稍待。等我安顿好弟弟，我们再来说话。”

薛宝钗连忙道：“倒是我的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妹妹请。”

贾玖笑笑，径自带着人去了最里面的卧室，等丫头们将摇车的栏杆放下，他将睡着的贾琮轻轻地放进去，又装好栏杆、放下蚊帐，让锦绣在边上守着，自己又换了衣裳，这才出来。

外面的薛宝钗依旧不改他的好耐性，若是换了史湘云，只怕早就冲进贾玖的卧室里面去了。

贾玖到了外间，跟薛宝钗互相厮见过，分宾主坐下，小丫头们又换了茶果来，这才听薛宝钗道：“昔年曾听说过展子虔的《游春图》，家父曾经百般求索而不得，如今在妹妹这里看到了，果然名不虚传。”

贾玖笑道：“姐姐过誉了。展大家的真迹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

薛宝钗笑道：“妹妹这幅虽然不是真迹，却也差不多了。这《游春图》以线勾描物象，色彩明丽，人物直接以粉点染。其双勾夹叶法和点花法对后世画作影响甚巨。据说，此话曾被关陇贵族所得，唐室几番索要都不得。就连画圣吴道子也曾为观摩此画而不得不接受独孤家的条件。妹妹这画虽然不是真迹，却是当初独孤家流传出来的出自名家之手的临摹之作，又保存完好，已经是稀世之物了。”

贾玖笑道：“都说姐姐见识广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薛宝钗红了脸，道：“是我孟浪了，不过是略知皮毛就在妹妹这里显摆。大老爷既然将这画给妹妹装饰屋子，显然是跟妹妹说过的。妹妹不要恼我见猎心喜才好。”

贾玖连忙道：“哪里哪里，姐姐取笑了。”

两人客气一番，这才端起茗碗，借着吃茶的功夫互相打量。

只见今日的薛宝钗穿了一身明黄的纱衣，依旧戴着他的璎珞、他的金锁。上等的宫纱，就是穿个七八层也能够看清皮肤上的痣。所以，轻纱裹身在这边是浪荡女人的代名词。良家女儿就是要穿宫纱，也会在里面穿上不透明的绸缎的小衣和单衣，只是这样一来，胖子遇上酷暑就难熬了。薛宝钗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薛宝钗的体型偏胖，他最怕热。为了减肥，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到了夏天更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这次，要不是出了大事儿，薛宝钗也不会顶着日头走这一趟。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羡慕贾玖的身材。

明明比我重了三斤，为何还比我瘦？老天爷到底有多疼这个二妹妹？

薛宝钗被杂事吸引住了注意力，贾玖却是满腹心事。虽然父亲已经告诫过贾玖，却止不住贾玖自己好奇。就是在他原来的世界，世人对薛宝钗的褒贬也非常极端，有人说他端庄稳重，温柔敦厚，豁达大度；也有人则认为，宝钗性冷无情，虚伪奸险，是个“女曹操”。当然，也有人说薛宝钗的可怕并不在于他的两种极端的表现，而在于他的心计，在于他时时刻刻的权衡，并找到最佳的平衡点，让他在面临任何的情况都能够游刃有余。

换而言之，薛宝钗就是一个典型的商人，会根据自己手里的筹码和周围环境的变化随时变换自己的处事策略，从而为自己谋求最佳利益。

这样的人，哪怕是朝堂上的老狐狸、常青树也不可能做到完美，反而他却能够游刃有余。这样的女子无疑是可怕的。只是，他一个女孩子，年纪也小，在大事上缺乏足够的眼光和判断力，也没有足够的阅历支撑，他的未来，也着实难说。

一时之间，这屋里倒是冷场了。

薛宝钗放下茗碗，强笑道：“二妹妹，你为何这样看我，可是我有什么不妥当么？”

贾玖道：“我说出来，姐姐可别生气。”

薛宝钗道：“妹妹但说无妨。”

“姐姐皮肤白皙，这明黄的衣裳更是衬姐姐的气色越发好了。只是这京里不比南面，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却是要守的。比方说，前朝开国皇帝就曾经下过禁令，明黄为万岁和皇后娘娘专享，杏黄乃皇贵妃专享。虽然本朝没有一样的律令条文，但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都会尽量避免这些的。”

薛宝钗吓了一跳：“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原来是我弄错了。谢妹妹提醒。”

“哪里，宝姐姐言重了。说起来，妹妹还要跟宝姐姐道歉呢。”

薛宝钗强笑道：“妹妹说哪里话来，为何要跟我道歉。”

贾玖放下茗碗道：“虽然说，我们家的家事还是托着张家嫂子帮忙照应的，可是家里的奴才不争气，连累了姐姐的名声，我还是要给姐姐赔不是的。”

说着贾玖就要站起来，慌得薛宝钗连忙按住了他，道：“看妹妹说的，这事儿怎么能够怪到妹妹的身上呢？我原来是知道的，像妹妹家这样以仁善为名的人家，南面纵着下面的奴才些，这已经是几辈子的老规矩了，轻易改不得的。就好比我这金锁的事情一样，若是妹妹要认这个过错，那也是我未曾管教好自家的奴才为先。”

贾玖见此，连忙拉住了薛宝钗的手，低声道：“可是这事儿怎么跟姐姐的终身大事牵扯在一起了？这可不是小事儿。好姐姐，你跟妹妹交个底儿，也让妹妹心里有个章程。”

薛宝钗原来还不想说。可再一想，这事儿原来是贾母跟他母亲透过话的，中间还有贾元春，虽然说还没有立下婚书，可这事情也是十有*的，这位将来就是自己的堂房大姑子，就是看在他得宠的份儿上，现在跟他交好，对贾宝玉的将来也有益。

这样想着，薛宝钗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老太太让大姐姐亲自过来跟母亲说的。只是如今我们两人年纪还小，宝玉从小到大又是七灾八难的，母亲不放心，这才约定了现在先不立婚书的。如今我只告诉妹妹一个，还请妹妹不要外道才是。”

贾玖着实愣了一愣，道：“已经定了？那真是要恭喜姐姐了。”

薛宝钗红着脸，道：“还没有立婚书呢。妹妹莫要高声。”

嘴上这样说着，可是薛宝钗的脸上还是透出了一丝自豪。他终于要摆脱商家女的身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贾玖在位置上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可是，不是说，姐姐还要参加选秀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