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靳野说:[没什么,只是想让她过得好一些而已。]
他说:[她以后的事业肯定蒸蒸日上,生活也能过得很好,和我断绝交往也没什么,之后我也打算把这个公司转手给别人。]
[但她这一段时间真的有点难熬,高考也很重要,所以麻烦你一下。]
池明泽只能说:[知道了。]
*
池明泽离开病房,姜晚栀躺在床上。
因为他探望的时间太久,医生强制她休息一段时间。
护士替她关上房间的灯,并拉上所有窗帘,营造出分外适合休息的幽静氛围。
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姿势很乖地躺着,被子盖到胸前,双手交叠,右手被打上新的输液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
病房内很安静,以至可以清晰听见秒针转动的声音:“哒,哒,哒……”
姐姐离开,冰雕融化,她以为那就是故事的结尾了。
从此以后,她不参与工作,连《蔚篮》的宣传活动都没有参加。
慢慢的,她对一切都感到失望,并好像人格分裂了一样,几乎日日与狐朋狗友浸泡在纸醉金迷里,给了无数狗仔机会,被拍下很多“生活作风极差”的照片,并被对家拿到机会往下踩。
尽管事情很快被压下,但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可消除的负面影响。
最重要的是,她不再有作品,这样在这个圈子里根本立不住脚。
在这个不断被消息所冲刷的娱乐时代,她很快就会被人们给遗忘,大家只是会在偶尔想起她时嘲笑她的糊。
她一再地沉寂,加上铺天盖地的黑料,连曾经信誓旦旦说“永远爱你”的粉丝都对她感到失望,甚至反过来责备她,认为她红了就飘了,也堕落了。
当一人独处的时候,她又会失眠,焦躁,莫名其妙地泪流不止。
所以她不得不从北城电影学院的宿舍搬出去住,一个人。
虽然她也清楚,这么做只是把坏掉的自己给藏起来而已,一切都没有哪怕一丁点好转。
与此同时,她的弟弟诞生了,获得了一个一听就知道被寄予厚望的名字——姜承梁。
她回家的时候,家里总是喜气洋洋,充满欢乐的童声,甚至没人能看出她的笑容有多伪装。
就像他们不再想起,这个家里还曾有一个十分温柔的人。他们总是忽略掉某扇被紧锁的门,好像那个人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应付完家里,回到自己的生活,她就继续浑浑噩噩。
那段时间里,她觉得,她的生命不过如此,就像慢慢枯萎的花,不再有期盼,可能就要这样慢慢地死掉了。
宋靳野却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干涉她生活。
第39章 黎明
真是的, 都说好要一刀两断了,她说“以后就仅限于正常的老板和下属关系”,他也同意了, 为什么又出尔反尔呢?
何况他喜欢的是她姐姐。
但那个时候, 姜晚栀很快就想明白了:宋靳野之所以放弃过自己,却又这样回来照顾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在拯救自己, 很有可能正是因为自己的姐姐。
很遗憾, 姐姐离开了。
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成了唯一曾与姐姐最为亲近的人, 就像她的另一半骨肉。
宋靳野和自己的姐姐相爱一场,看自己这样堕落,他的确有理由不袖手旁观的。
但尽管这么想, 姜晚栀也无法拒绝他的接近。
就像她有理智,但它们只存在于她脑中,就那么薄薄的一层, 很无力, 根本就压制不住她汹涌的潜意识。
她不拒绝宋靳野为自己做的一切, 甚至很贪图于他的温暖。
当他第一次敲响她公寓的门,她让他进来了, 而后蜷缩在沙发上,将自己抱成小小的一团,无视他的存在,但也不把他当成个外人防范。
她手边还有一瓶剩了小半的啤酒, 她偶尔抿一口,默默地看他给自己收拾房间,清理掉屋内的所有垃圾, 包括自己手中的那只酒瓶。
他将它换成了一瓶加热过的牛奶,而后进厨房,给她做饭吃。
他面无表情地做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多余的温柔,也没有任何卑微的讨好。
她也始终不说一句话。
他给她牛奶,她就喝;他给她做饭,她就吃。
她像个无可救药的不听话小孩,正在和照顾自己的大人冷战,但又不得不接受大人的照拂。
每次安顿好她,他就会走,但又会在一段时间后回来。
总而言之,他将她照顾得很好,又不会频繁到让她抵触。甚至会让她在心底里隐隐生起期待,期待他的下一次到来。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的老板和下属关系”。
并且相反,作为她的老板,他不同她提任何工作的事。
她说自己不想再演戏,他就真的不再给她安排任何任务,甚至直接让罗毅和方沁园,以及其他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人和事统统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她慢慢从黑暗走进他温暖的保护圈里,被他逼着出去散步,被他逼着出去旅游,被他鼓励着养了一对小花兔,最后被他逼着去看心理医生……
她知道自己出问题了,一直都知道。
但是她不想去看心理医生,永远都不想迈过这道坎。
如果不去,她就可以自欺欺人,可以继续这么生活下去。虽然浑浑噩噩的,但也带着点快乐和肆意。
但如果真的被诊断出什么,就像给她下了一封判决书,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不是一个正常人。
可唯独在这件事上,宋靳野无比认真,不再对她一味地纵容了。
他不再陪她一起笑或者闹,而是很认真地同她谈话,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栀栀,我理解你不想去看医生是为什么,但你要明白,现在是你放弃了这个世界,而不是这个世界放弃了你。”
“乖,跟我去看看,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而且无论结果如何,我一直陪着你一起,现在我们的共同愿望就是你可以过得更快乐一些。”
这些话实在太深情了,但姜晚栀的注意力不完全在这上面。
她想了想,抬眼看他,重复他的话说:“‘一直陪着我一起’?”
他低低地一声“嗯”。
她松开他手,反抱住他。
虽然是第一次,但意外的自然,她就像个依赖大人的小孩。
这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做出如此破格的举动。
回想这段时间里,最浪漫的一次,是两人一起去游乐园。她一直都不怎么说话,但一直拉着他的手。
她好像把所有的焦躁都宣泄在外面,和朋友们一起放纵,以至于他们知道她家里和事业上的事,只觉得她堕落了,却不知道她还有另外一面。
她的另外一面,就是她最真实的一面,她把它全然交给给了宋靳野。
但这样的自己又附带许多负面情绪,譬如沉默,脆弱,消极……
她一面感谢他把自己慢慢地从泥潭里拉出来,一面觉得自己越来越遏制不住地喜欢他,一面又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这样复杂的情绪始终困扰着她,让她如鲠在喉,可能永远都好不了。
“我们干脆在一起吧。”她最后作出决定,说出这句话,“反正我们谁也离不开谁,以后的路都会一起走的,对不对?”
宋靳野却笑了,是那种觉得很好笑的笑。
姜晚栀抱着他,小脸埋在他怀里,看起来像一只在撒娇的小猫,他却没有反手抱住她,给她安慰,而是感到很好笑地问她:“原来在一起,是用这种语气说出来的吗?”
姜晚栀没有说话,他忽然变得冰冷,变成那种她很不喜欢的样子,长辈似地跟她说:“姜晚栀,我不是不清楚你在想什么。所以问你一个问题,我想听实话。”
姜晚栀抬头与他对视,点点头:“好啊。”
她下巴搁在他心口,巴巴地看着他,听他说:“我问你,对你来说,我和你的姐姐谁更重要?”
她觉得莫名其妙极了:“当然是我姐姐了。”
话落,她明显感觉宋靳野很不悦,但她也很迷惑,从他怀里直起身,点着他胸口,愤愤不平地嚷嚷:“不是吧,宋靳野,我都不介意你和我姐姐在一起过,你还介意我到底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我姐姐呢?这怎么有可比性啊,虽然很谢谢你这样照顾我……”
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话重了,并且眼前的宋靳野并不怎么高兴,于是话锋一转:“唉,我也不是觉得你不重要,谢谢你在这段时间里照顾我。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其实还有厉颜。
但当厉颜知道宋靳野的所作所为,还以为他们两个在谈恋爱,感叹一句“贵圈真乱”,就主动退出了她的生活,只在需要时帮一帮忙,或者一起在出去happy时约一约。
“唉,别不高兴啦,那我们在一起咯。”姜晚栀拉起宋靳野的双手。
他用一种无可奈何,但又很宠溺且纵容的目光看着她。
她于是明白了,忍不住笑起来。
虽然她藏着心事,和他在一起的想法并不纯粹,但不得不承认,拉着他手的那一刻,她笑里的开心和幸福都是发自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