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后的保镖于是毫不客气地推了她一把,沉声问她:“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姜晚栀则被她这一遭给逗笑了,想了想,说:“我只是在替你考虑,如果以后再做这种事,用防水的化妆品会不会比较好?”
“你不必这么讽刺。”女人对她不像在李茂面前时那么怂,直言不讳道,“你也不过是仗着这张脸比我更像那位而已,高贵不到哪里去。”
“……哟。”姜晚栀哭笑不得,又很快变回面无表情,凉凉地对其身后的人说:“快带她滚吧。”
不在北城,什么野鸡都敢飞到她头上撒野。
人走之后只留下一地水迹。
她也不再装模作样,望着一片黑漆漆的海面出神,眼中很幽深。
直到甲板上传来一个沉冷的声音,他叫她——“栀栀。”
很温柔。
无论时隔多久,又或者经历过什么,这个称呼总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心里那片柔软给彻底击碎。
姜晚栀回过神,慢慢地起身,慢慢地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李茂已经不见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甲板上只有那道颀长的身形。
他等她靠近,向她伸出手,将她带上甲板。随后轻轻地抱了抱她,没夹烟的那只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算是小别重逢后的亲昵,将她护在身前向船舱里走。
船舱内如同一间套房,装潢与配置都是顶级,与酒店的区别就是有在海面上漂浮的轻微起伏感,空间也小些。
但关上门后显得很温馨,温度也适宜。
“我洗个澡。”姜晚栀放下包,外衣随手脱一边,转身进浴室里。
……
从浴室里出来,室内的光线暗下几度,宋靳野正靠在床头看平板。
他浴袍的领口微敞,头稍稍侧向一边,一双黑眸很深沉。
她环视屋内,才注意到厅里的茶几上歪斜着几只红酒瓶,都空了,也想起李茂之前那句说他“沾了酒”的话。
她上床,靠在他身边。
之前有海风吹拂时没察觉,现在才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问他:“你喝这么多干什么?”
他没回答,手指在屏幕上滑几下,调出一个录音文件,跟她说:“这是剧组刚发给我的第一版片头曲,你听听,不行就换。”
姜晚栀于是生出几分兴趣,左手拉住他手,右手亲自点开录音文件说:“我听听。”
正在拍的《桃花锁》是她很喜欢的一部剧,也是她很擅长的古装戏,宫廷权谋题材。
最大的投资商是宋氏集团,其实也就是这位少东家宋靳野的手笔。
这几年都是这样。
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将她奉若至宝。
她16岁出道,在一部名为《天娇》的古装权谋大制作中饰演少公主,是影后所饰女主的少女时期,一战成名,自此成为了一举一动都光芒璀璨的娱乐圈小金花一朵。
但这个圈子永远风云万变,旧人不甘落寞,新人前赴后继。
18岁高考后的三年,她心理出了问题,彻彻底底地跌入低谷。
还好她逼了自己一把,在这段灰暗的时期后演了一部名为《复活》的电影,将其中人格分裂的女配诠释得淋漓尽致,夺得金钟奖最佳女配角,再次以光鲜亮丽的姿态出现在大众视野。
有了作品就有了交代,没有人再追究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要看到自己的女神再次闪闪发光就好。
尽管她依然断不了药,但维持住这样美丽的人设绰绰有余。
又有宋靳野在背后加码,这条路以后只会顺风顺水。
虽然大家也都知道,宋靳野之所以给她最好的资源,将她宠得无法无天,是因为他心里有个白月光。
那个白月光死了,死在18岁。
和她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是她的孪生姐姐姜天爱。
所有人都认为,对于宋靳野来说,她是姜天爱最完美的替身。
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第2章 夜愿
片头曲无疑是古风,缱绻而深情,伴奏过后响起磁沉的男声,带着点低吟浅唱的感觉——
空庭桃花落,
深情凝成锁。
提笔书往昔,
与你一步一步皆是错。
……
“这楚生瀚唱的?”姜晚栀眨眨眼。
“怎么?”
“没,就是听出来了。”她轻轻笑笑,“没听过他唱歌,没想到这人正经起来还挺像是那么回事的。”
宋靳野没说话。
楚生瀚就是这部《桃花锁》的男主人公,姜晚栀在剧组里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人。
其他基本都是些女演员,硬生生把戏外也过成了戏里的宫斗模式。
小演员话会多些,奈何姜晚栀咖位太大,表面看起来也不容易亲近,她们于是都对她敬而远之。
楚生瀚是圈里的一新晋小鲜肉,今年年初在一部古装戏里饰演霸气有城府的太子一角,因而走红。
他模样清俊,演技过关,担得起《桃花锁》这部戏的男主人公。
姜晚栀从前没在意他的微博,只听说他这个人挺有趣的,还以为是公司硬凹出来的人设。
进组后一相处才发现,他精致的外表下真就是一颗放荡不羁的心,于是与他很合得来。
而眼下的宋靳野似是有些不悦。
他今天的心情不好是显而易见的。
不,确切来说,从18岁那场变故开始,他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喜怒无常且阴晴不定的人。
但姜晚栀还记得最初与他相遇的样子——
同样是一个夏天,不同于意大利现下的阴沉,那时候的阳光金灿灿的晃眼。
晟铭国际学校的校区被照得一片明晃晃,塑胶操场红绿的颜色很鲜艳,成名作《天娇》刚刚杀青的她回到学校。
她仿佛为镜头而生,从小就在圈里摸爬滚打,对校园生活一直是有些陌生的,每次短暂的回归都会让她感到很新奇。
那时闺蜜厉颜来学校西门接她,她将手放在眼上遮挡阳光。
走出几步,抬起头,想看看晴朗的天空,视线却被一片阴影所笼罩。
“砰”的一声,一只篮球重重地砸到她脸上。
“哇草——”
篮球场上响起一男声,是和宋靳野一起打球的人。
那个时候,她忍着生理作用下的泪水,视线在一片模糊中渐渐清晰,看见高挑的少年冲她走来,穿着一身黑色的球衣。
尽管面上有淡淡的戾气,但那是与生俱来的。
那时候的宋靳野满是少年意气,淡淡地冲着她这边说:“球还来。”
……
初见何所似,
都是飞鸿踏雪泥。
片头曲收尾,之后是一段淡淡的尾音,以古琴为主,是古装戏一贯的调调,伤感又令人回味悠长。
“觉得可以就可以。”倒数几秒的时候,宋靳野直接把整个程序划掉,平板递到她手里。
他拿起一旁的小遥控器,将室内光线调到最暗,微弱到几乎没有。
“想看电影就看一会儿,我先睡了。”他说。
“……喔。”
姜晚栀侧目,看他把浴袍解去,背朝自己躺下,黑暗中的背部线条很硬朗。
盯了一会儿,她目光便回到眼前的平板上。
宋靳野平板的密码她知道,最开始是她的生日,但她的生日也是她孪生姐姐的生日。
他告诉她时看她出了神,就改成了两人相遇的日期——0827。
她亲眼看着他改的,于是笑着跟他说:“你可以不用这么安慰我。”
于是这位太子爷又阴郁了,索性再改一次密码,改成了他自己的生日。
而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时常用这个平板看电影。
他看的电影都很小众,是她平常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找的那种,于是她很喜欢用他的平板种草。
今天却没什么心情,她把他递来的平板放到一边去:“那我也睡了。”
轻轻地说一句,她拿起遥控器,把房内的灯关个彻底,也解掉浴袍,扯了扯被子缩进去。
躺好后瞥他一眼,他好像没听见她那句话似的。
她于是鼓了鼓嘴,玩了一会儿手机,无非是和微信里一些比较亲密的好友聊聊天。
最后把手机搁到边上,手搭在眼上,努力地睡过去。
……
夜晚下起了雨。
姜晚栀有点神经衰弱。
作为演员,她的日常基本居无定所,没有任何恋床的可能,唯一的奢求就是环境安静。
眼下却下起了雨,她偏偏又在一艘漂浮于海面的游艇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密集又浩大,与她的间隔不过几面钢板,海浪的起伏也因为这样的天气而更加剧烈。
手臂依然搭在眼上,眼睛却是睁着的——她睡不着。
窗外忽然闪过一片白,哪怕隔着厚厚的布艺窗帘也如此清晰,她眨了眨眼。
不出所料,几秒后,一阵“轰隆隆”的巨响震天撼地。
还有一声很低沉的——“栀栀。”
她心脏停了一拍,不是因为那声惊雷,而是因为这突兀的一声轻唤。
她视线斜过去,感觉宋靳野醒了,于是立即合上眼,让呼吸变得沉稳,好像自己一直都睡得很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