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领命出去,一会儿领着一个身着青灰色长马甲的老嬷嬷进来。白嬷嬷进屋之后,扑通一声跪在邢夫人的面前,连着磕了好几个头。邢夫人吓了一跳,赶忙让锦绣将白嬷嬷扶了起来,说道:“这是做什么,我可当不起这大礼。快,锦绣,快将人扶起来。”
白嬷嬷伸手拦住了锦绣上前扶她的手,直起身对邢夫人说道:“舅太太,这几个头是舅太太应得的。若非舅太太,我们家太太、姑娘和小爷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本来应该是我们家太太亲自来向舅太太道谢的,只是我们家老爷过世,我们太太带着姑娘和小爷回姑苏老家守孝,短时间内无法回京,所以我们太太打发我过来,替她向舅太太表示感谢。我口拙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达太太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对舅太太的感激,所以只能在这里给舅太太磕几个头表示一下心意了。”
在收到林如海病重的消息后,贾敏和贾琏一行收拾停当,急急忙忙上路赶赴扬州。落春以邢夫人的名义,预备了不少吃穿之物还有很多珍贵的药材送到贾敏他们的船上,并且随行的还有医道圣手张友士。事关丈夫,贾敏心急如焚,一路上催船快行,昼行夜宿,很是艰苦,因为走得急,所以她们带的东西并不是很齐备,而且贾敏、黛玉和林朗身子都不甚康健,幸亏落春事前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又有张友士尽心尽力帮着开方调养,所以抵达扬州的时候,病弱的贾敏娘三身子并没有垮下来。
到了扬州之后,林如海已经病入膏肓,虽然张友士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救得了他的性命,但是因为他的存在,使贾敏在丧夫之后虽然病倒在床,但是到底撑了过来,免去了林家在办过男主人丧事之后再操办一场丧事的危机,黛玉和林朗在失去父亲之后再失去母亲,成为孤儿的可能。虽然贾敏能够撑过来,还有放不下一双犹在稚龄的儿女的缘故,但是这其中张友士的功劳是不可抹杀的,而张友士又是“邢夫人”给她请来的,所以贾敏对邢夫人可是满心满眼的感激,几乎都要把自己这个大嫂早晚三炷香给供起来了。因此在贾琏派昭儿回京报信的时候,她将白嬷嬷派了回来,替她向邢夫人表示感谢,顺便向贾母回话。
虽然落春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向邢夫人一一说明,但是邢夫人曾经接受落春的建议,也帮着贾敏他们准备了不少东西,因此对白嬷嬷的感谢并没有感到突兀和意外,说道:“姑太太是个细心周到的人,若非因为姑老爷的消息乱了思绪,人虽然在京城,心却不在这里,早就飞到了扬州,也轮不到我来准备。都说‘长嫂如母’我身为长嫂,本就该事事想到前头,做点什么还不是应当应份的,一家子骨肉,姑太太要是这么说,可就生分了。快,锦绣,扶白嫂子起来。”
拿了个小杌子让白嬷嬷坐下说话,邢夫人打量着白嬷嬷一身素净的打扮,问道:“你们是哪天到的扬州?刚才听你说,姑老爷过去了,是哪天的日子?姑太太可有什么打算?”白嬷嬷稍微往前欠了欠身子,说道:“我们是八月十九那天到的扬州,老爷是九月初六日巳时没的。在扬州操办完老爷的丧事后,琏二爷陪我们太太扶灵回苏州。我们家太太的意思是,虽然苏州这边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与我们家老爷俱是堂族而已,没什么亲支嫡派,但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去,而且姑苏是林家世居之地,林家祖宅也在这里,因此想着带着姑娘和少爷在苏州守完老爷的孝,再进京,所以派我过来和老太太说一声。”
因为林朗已经被判定无法从文习武,所以注定无法出仕,而且又是孤零零一个,没个兄弟帮衬,所以贾敏的意思是想借着给林如海守孝的机会和林家旁支的子弟亲近起来。邢夫人听了点点头,说道:“姑太太所虑极是。”叹了一口气又道:“姑老爷这一去,姑太太就成了孤雁。我知道他们伉俪情深,姑太太一时之间可能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你们这些身边的人要多劝着她点,让她不要过于悲痛,凡事多看着孩子,黛玉和朗儿都还小,可都还指望着她呢。”
白嬷嬷敛眉肃容答道:“谢谢舅太太提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如今我们家朗少爷也是有前程的人了,我们老爷故去的时候有遗本上奏,皇上念我们家老爷尽忠职守,辛劳勤勉,病逝于任上,又念着林家乃是功臣之裔,特地恩赏了朗少爷一个‘奉国中尉’的爵位。”
邢夫人闻言笑道:“哟,这倒是一桩喜事。回头等姑太太进京来,一定要好好恭贺一番……”话说道一半想到这爵位的由来停了下来。
“苏州去的人昭儿来了。”凤姐急命唤进来.昭儿打千儿请安.凤姐便问:“回来做什么的?”昭儿道:“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二爷打发小的来报个信请安,讨老太太示下,还瞧瞧奶奶家里好,叫把大毛衣服带几件去。”凤姐道:“你见过别人了没有?”昭儿道:“都见过了。”说毕,连忙退去.凤姐向宝玉笑道:“你林妹妹可在咱们家住长了。”宝玉道:“了不得,想来这几日他不知哭的怎样呢。”说着,蹙眉长叹。
“苏州去的人昭儿来了。”凤姐急命唤进来.昭儿打千儿请安.凤姐便问:“回来做什么的?”昭儿道:“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二爷打发小的来报个信请安,讨老太太示下,还瞧瞧奶奶家里好,叫把大毛衣服带几件去。”凤姐道:“你见过别人了没有?”昭儿道:“都见过了。”说毕,连忙退去。
☆、第75章
宝玉送殡回来跑到落春处,絮絮叨叨的嘀咕着秦可卿出殡的一干事宜,说起路途中遇到一个农庄,在那见到了锹,镢,锄,犁等农庄动用之物,又谈起在农庄遇到的一名名为二丫头的纺线少女,后面又说起了水月庵里做得好馒头和里面的尼姑智能儿,把落春烦得不行,见宝玉谈兴正浓,无奈之下,只得随口发出“嗯,啊”这样的单音节敷衍他。
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地从秦可卿身上偏到了林如海身上,进而又说到了黛玉身上,宝玉想到准备转赠于黛玉,珍藏于袖袋中北静郡王所赠的鹡鸰香念珠串,眉飞色舞的说道:“这次路祭以北静郡王水溶身份最高,我早前听人说,说北静郡王年未弱冠,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情性谦和,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原以为不过是人们看在他的身份地位上的溢美之词,然后见了之后才知道传言并没有夸大其辞,形容秀美,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
落春皱着眉头打断他:“宝二哥,上次因为那个柳公子你已经被四姐姐呛了一次,怎么没长记性呢?而且你以前只是道听途说,根本不知道北静郡王是个怎么样的人,如今不过和北静郡王在路祭时匆匆见了一面,就因为人家长得好,从而觉得人好,你怎么又犯了这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原本因为这个毛病,我们可是争辩了很长时间,如今你和秦钟相处多时,应该对他已经有所了解,那么你告诉我,他现在给你的印象还和你和他初遇时一样吗?”
宝玉被落春问住了,秦钟看似腼腆羞涩,实则胆子并不小,想到这次秦可卿出殡时,秦钟在水月庵的所作所为,虽然宝玉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也无法违心说秦钟做得对。宝玉因为不想谎言相欺,所以答不上来落春的问题,干笑两声,顾左言他,但是落春追着不放,无奈之下,他指了一事,从落春处落荒而逃。
见终于将宝玉这个扰人清净的人打发走了,落春轻叹了一口气。听宝玉说起“馒头庵”和智能儿,落春忽然想起一件被她丢到记忆角落里的一件事,似乎凤姐就是在这次秦可卿出殡的时候,在水月庵姑子的牵头下,做起了包揽诉讼的事体。只是想起归想起,但是落春除了记起这事是凤姐主导,具体到她指派了谁去办理此事,又是谁经办的却不记得了。况且就算记得又有什么用,这会秦可卿的丧事早已经办完,这事恐怕已经拦阻不下来了。一想到将会有两条人命因此无辜而亡,落春心情立刻变得郁卒起来,作孽呀!看着将宅子圈起来的四面高墙,她忽然觉得墙倒府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落春知道可能于事无补,但是她还想努一下力,说不定到时柳暗花明呢,因此让纱织告诉他父亲,盯着点凤姐的陪房,若是有动静的话赶紧告诉她。因为这个,落春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和她同病相怜的还有一个宝玉,不过宝玉心情不快是因为秦钟。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外书房,宝玉约定与秦钟读夜书。偏那秦钟秉赋最弱,因秦可卿出殡时在郊外受了些风霜,又与智能儿偷期绻缱未免失于调养,回来时便咳嗽伤风,懒进饮食,大有不胜之状,遂不敢出门,只在家中养息。宝玉扫了兴头,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静候秦钟大愈时再约,所以心情很是不畅。
因为知道落春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品绣和纱织她们在服侍的时候一个个都小心翼翼,进出的脚步和做事的时候都尽量做到又轻又好,说话声音都不由自主的降了几个声调,……生怕扫到“台风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