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见宝玉到这会还放不下秦钟,犹自为他辩解,无语了,连白眼都懒得丢,面带三分嘲讽,三分不屑的打断他说道:“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这个秦钟在你心中是好的不能再好了,那你就和他来往好了。反正我们女孩子藏在深闺,他究竟好不好终究和我们没多大关系。只是将来你要是在他身上吃了亏,可不要怨没人提醒你就行!”说到后面,落春不忘提前打好“预防针”。
落春和宝玉的一番唇枪舌剑不免落到了贾母的眼中。本来和凤姐说笑的贾母不由得分了几分心力到这边,正好听到落春后面对宝玉得警告之语,涉及到宝玉的问题,这可是大事,贾母立刻投注了十分的注意力,因而问道:“你们几个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恍惚听到什么‘吃亏’不‘吃亏’的,难道宝玉被人欺负了不成?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玉赶忙答道:“没什么,我刚才和林妹妹、六妹妹说起要到家塾去读书的事情,六妹妹担心我,因而说起来,我今日在那边府里见到了蓉儿媳妇的弟弟,说起来他正好也要找家学课读呢,因此我想着有他相伴一起去家学。”
见宝玉主动要求去读书,贾母顿时笑成了一朵花,摸娑着他的脸笑道:“敢是闲得不自在了?若是应了你,往后果真上学去了,只怕又要抱怨着来缠我替你说项告假。”实在是担心宝玉读书只是一时兴起,何况,在贾母的心里,并没有一定让宝玉读书出仕之心,因为靠贾王两家的势力,将来宝玉长大了,绝不会少他一个官做就是了,所以贾母并不十分逼他读书。但是见宝玉上进,她还是十分高兴的,觉得自己没有白疼他。
宝玉已经和秦钟约好了,自然不能失约,见贾母似乎不是很赞同,赶忙软语央告道:“老太太疼我,我也不能让老太太白疼我一场。先前只因为我一个读书上学,觉得孤单无趣,如今既有了陪同上学的同伴,家塾里又有蔷儿他们都是认得的,自然会相约着发奋用功起来。更何况我和蓉儿媳妇的弟弟已经约好了,老太太总不能让我失约吧。”
☆、第53章
坐在窗前书桌前的落春一脸烦躁的将手里的书丢到一边,站起来探着头看向窗外,张望了一会儿,复又坐下来,拿起书来看。只是这一回,那字却老在面前晃悠,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坚持了一会儿落春觉得心烦意乱,索性丢开了手,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总是心潮难平,拿起赤金镶宝珐琅花卉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这么久了分针竟然还没走上半圈,觉得时间过得好慢。落春不去想是因为她心里存着事,焦躁之中所以觉得时间过得慢,反而怀疑起怀表的准确度来,询问品绣两三遍,确认时间无误后一脸郁闷的坐在榻上发呆。
煎熬之中落春终于将去邢家送东西的关嬷嬷盼了回来。关嬷嬷一进屋,不等她喘口气,落春就跑到她面前,双眼发光的满是期待的看着她。关嬷嬷看到落春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笑了一下,不待落春发问就说道:“姑娘,舅老爷这次书院放假依然没有回来,不过我这次过去碰到了跟着舅老爷去了书院的小厮。他是回来替舅老爷取东西的,听他说舅老爷自从得了姑娘送去的术数书就一直在苦读,只是据教导舅老爷的先生说,舅老爷的天赋一般,而且术数一道博大精深,虽然舅老爷肯下苦工攻读但是想要明年就能考取笔帖式可能性不大,毕竟眼看这今年就过去了,如果舅老爷不松懈,照这样下去,后年大概能有一半的把握考取。”
“至少要到后年呀?”听了关嬷嬷带回来的消息,落春忍不住喃喃自语,有些失落,不过这个结果终究是在她意料之中,并没有让她太过意外。现在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最缺的也是时间。沉思了一下,落春对纱织说道:“纱织,让你表婶注意一下租赁在我们房子里的举子,让她和在那看房子的费婆子的儿子费大仔细打听一下他们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纱织答应了下来,但是对落春的要求很是不解,好奇的问道:“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我听我表婶说住在那里的举子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出身,而且他们只有过了会试才能得以授官,如今的他们就算姑娘有什么事,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落春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有钱,就不会租住在我们那个分割的租赁宅子里面了。”对上纱织疑惑懵懂的神情,意味深长的说道:“没钱有没钱的好处,因为有些事情就是要出身贫寒的人才会去做。”因为乡绅官宦之家都是既得利益者,作为得利者,他们本能的去维护这一阶层的利益。当然,其中也不乏叛逆者,但是这种人很少,落春不认为锁在深闺中的自己能够那么巧的就会遇到一个。一般情况下,要触动和破坏一个阶层的人,只有另一阶层的人才能做到,而这方面的人要好找些。
纱织翘着小鼻子想了半晌,才摇着头说道:“姑娘的话说得好深奥,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看着纱织迷惑不解的模样,落春一笑,并没有要给她解释的意思,丢下一句“不明白就不明白吧。”走开了。有些事现在才开始埋棋子,落春不知道是早还是晚,而且也无法确定最终是否能用上,但是纵使最后发现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做了无用功,可是落春觉得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就当未雨绸缪吧,其实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埋下的棋子都用不上,因为这一意味着贾家平安。
用过晚饭,落春拿着一本棋谱坐在暖阁里打谱。“哗啦”一声,络儿掀起帘子前倾半身探进暖阁,见屋里只有落春并品绣和关嬷嬷在,呼了一口气,转身放下绣帘,两只小手就势捂住了冻得发红的耳朵。“小蹄子,乱闯什么!”关嬷嬷斥道,“也不看在什么地方,姑娘好性,平日里纵的你们一点规矩都没有,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这么冷的天从外面进来,怎么不等身子变暖就跑进来,带进来的冷风吹到姑娘怎么办?要是带累的姑娘就此病了,回头仔细你的皮!”
络儿放下手肃立,露出一双捂得米分红的耳朵,低眉顺眼的乖乖听训,小声的向关嬷嬷讨饶:“好妈妈,这不是外面在下雪嘛,我身上的衣裳不禁雨雪,所以一着急就出错了。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看着络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落春将手里把玩的棋子丢到一边的棋盒向关嬷嬷替络儿说情:“好了,奶娘,络儿都说她已经知错了,你就别再念了。我这不好好的呢吗,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关嬷嬷看了落春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好气的横了络儿一眼,说道:“这样的天,你还穿的这么伶俐往外跑,不冻你冻谁!还不赶快把身上被雪珠打湿的衣服换了去,看你刘海儿也湿了,记得擦擦头发,免得生病。你说说你,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雪,你不在屋里好好呆着,往外跑什么!”
听着关嬷嬷带着关切的数落,络儿知道已经雨过天晴,一面向小隔间走去去换衣裳,一面笑道:“我也想呆在屋里不出去,偏三姑娘身边的侍书派人叫我过去打络子,我这边闲着没事,哪里好意思推却,只好去了。”
进了隔间,络儿的嘴依然没停,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这还是头一次去二姑娘她们新搬去的地方,住的地方可真够挤的。我听侍书说,原本在老太太那住的时候摆出来的东西好多如今都收在箱子里没拿出来呢,因为摆不开。三姑娘本就是二房的人,搬到二太太跟前是应该的,四姑娘是当年被敬大太太托付给老太太的,而且尤大奶奶也没有接她回去的意思,所以不得不跟着搬过去,但是二姑娘不一样呀,这边有房子,老爷太太又都在,她却非要跟三姑娘和四姑娘去挤,真让人想不通。我听侍书说,四姑娘一开始搬过去的时候,天天晚上偷偷的哭,她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呢,却没想到大家住的这么近,谁屋里有什么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晚上夜深人静的,听得更加清楚,只不过大家都装作不知道,没人说破罢了……”
听络儿提起惜春,落春忽然打断她,进而问道:“四姐姐还好吧?今天早晨去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没见到她,听她奶嬷嬷说她身体今天有些不适。今天你过去的时候可看到她了,她的神色怎么样?”络儿换了衣服从隔间里出来,回道:“我并没有看到四姑娘,但是看到四姑娘身边的入画了。听入画说,今天她们姑娘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落春听了之后沉默了半晌,然后吩咐厨房熬了几样细粥和准备好配粥的精致小菜带着去探望惜春去了。去惜春所在的王夫人抱厦路上路过凤姐的院子,落春一行正好碰到周瑞家的从里面走出来,两下里打了个照面,彼此打了声招呼,客气了几句就分道扬镳了。看着周瑞家的离去的身影,纱织不屑的呸了一声说道:“看见她就是气,你看她刚才鬼祟的模样,还不知道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在哪里使坏呢。”
“别瞎说。”落春不想惹麻烦,随口斥了纱织一句,然后继续往前走,去探望惜春去了。其实纱织这次还真没说错,如果落春不去惜春处,而是去了凤姐那里,就会发现周瑞家的使的坏水,只是这世间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