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善保家的嘴上答应着,却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落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摇了一下头,将话点穿:“如今庄子上养着那么些个东西,货源是不缺了,若是自家做好了出售,总比直接贩卖的好。且不说多获一重利,不是说母亲从邢家带来的人,还有好多没差事呢嘛,虽然不能安排他们进府当差,但是有事可做,总比闲在家里要好吧。”
王善保家的听明白了落春言下之意,琢磨着这事说不定会落到她的手上,毕竟邢夫人从邢家带来的人手,可用的就那么几个,费婆子手里已经有了一摊,这事舍她其谁,因此笑得合不拢嘴,恭维道:“哎呀,倒是我老婆子短视了,还是姑娘想的长远。”望了望屋子摆的落地钟,又道:“这会子时间还早,我这边这会也没什么事,不如现在就去。京里的几家熟食我心里都有数,虽然赶不上午饭了,不过绝对赶得上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到时让姑娘和太太晚饭尝个新鲜,添个野趣。”说完,就急急地向邢夫人和落春施礼退下了。
落春看着王善保家的如同后面有什么撵着她的匆匆忙忙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利字当头,真是行动如风呀,心中暗叹了一声,目光收回,和邢夫人一起看起帐来。
☆、第3章
贾母院中东廊三间小正房乃是落春的住处,秦显家的捧着个捧盒走了过来,见落春身边的大丫头品绣搬了个绣墩坐在房门口做针黹,见秦显家的走过来要说话,忙摆手,将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她噤声,指了指廊下。秦显家的会意,忙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品绣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近前问道:“婶子这个时候跑过来可是有事?”
秦显家的向着落春的屋子张望了一下,没有回答品绣,反而说道:“都这会了,怎么姑娘午睡还未醒吗?姑娘这个年纪虽然正是贪睡的时候,但是就算姑娘未醒,品绣你也该把姑娘叫醒了。不然白日睡多了,到了夜间走了困,就该睡不着了,对身体可不好。”
“我可是轻易见不到婶子的身影,婶子这一过来,倒是劳烦婶子操心了。不过请婶子放心,我看着时辰呢。姑娘从太太那里吃过午饭回来后,三姑娘和四姑娘过来和姑娘说了好一阵子话,而后琮哥的奶娘又带着琮哥过来闹了一阵子,直闹得姑娘头疼才离开。等他们走后,姑娘这才歇下,躺下睡着总共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服侍姑娘这么久了,还不至于这么点事都不知道。”品绣有些不悦的斜睨了秦显家的一眼,目光从她手里的捧盒上掠过,似笑非笑的说:“婶子还没说这个时辰过来是因为什么,总不是特地来关心姑娘午睡情况的吧?”
秦显家的听出品绣语气中的淡淡嘲讽,忙赔笑道:“看品绣你说的是什么话,婶子倒是想常来,但是婶子人微位贱,这内院哪里是婶子说来就来的,比不得品绣你可以随意走动,婶子过来一趟可不容易。知道品绣你服侍姑娘精心,我不过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既然品绣你心中有数,那就当刚才的话婶子我什么都没说。”说完将手里的捧盒往品绣手边一递:“这是我家的那位从外面得来的新鲜果子,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我们对姑娘的一点心意,等姑娘醒了,还请品绣你帮我致意。”
品绣将手缩了回去,没接,说道:“婶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姑娘的脾气,要说和气确实是和气,但是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婶子你刚才也说了,走一趟不容易,所以婶子要是不说清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我可不敢接。”平白无故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显家的和品绣推让了几次,她见品绣态度坚决,不说清缘由就是不肯收,这才无奈的说道:“婶子一家如今除了当家的在府里当差,全都闲在家里吃干饭,也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再挑人,就算挑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挑得上,但是总不能就这么一直闲在家里吧,正巧我听说太太那里有了新差事,所以就想……”
品绣听懂了秦显家的意思,笑道:“婶子好快的消息,不过这事你应该找太太,到姑娘这里来做什么?婶子你可是走错庙,拜错菩萨了。”
“看品绣你这话说的,刚才是婶子说错话了,婶子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婶子计较了。”秦显家的将手里的捧盒硬塞进品绣的手中,说道:“婶子也不算外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太太的事,姑娘能做得了一半的主。再说,我听说这事本来就是姑娘的主意,婶子可没撞错钟。”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品绣也不好再说什么,手里接过捧盒,说道:“婶子既然这么说,那么等姑娘醒来,我和姑娘说一声,只是事情能不能成我可不敢打包票,谁知道姑娘的心里又是什么主意呢。”
见品绣吐了口,秦显家的大喜,忙道:“只要让姑娘知道我这么个人就行。”剩下的事有她来办。该说的已经说了,虽然遗憾没有亲自见上落春一面,但是秦显家的知道分寸,和品绣又客气了几句,就离开了。
落春说是睡觉,其实是精神力进入空间里去了。等她整理完空间的事务,起身的时候,品绣在外间听见她起床的动静,领着小丫鬟带着盥洗用具进屋服侍。等落春梳洗完毕,品绣带人出去,然后用汝窑白瓷碟装了一碟红红的樱桃进来,颜色鲜艳,披着水珠甚是喜人。落春看到这个,笑道:“这时令已经过了吃樱桃的季节,竟然还有樱桃吃,可真是难得,府里的份例可没有这个,是谁送来的?”
品绣一面把东西放下一面回道:“是姑娘午睡的时候秦显家的送来的,想来是从深山中得来的晚樱桃,能得姑娘一句夸赞,倒也没白费了她一番心思。要是满大街两文钱一斤的时候,她也不好意思送过来。不过姑娘也不是白吃她的,她可是有事求着姑娘呢,不然平时姑娘可曾看见她可有东西到姑娘的眼前。”
落春伸手捏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吐出嘴里的核,拿出帕子拭去嘴角的汁渍,点点头,又伸手拿了一颗,塞到品绣的口中,有些纳闷的问道:“我是一日三饱一个倒,府里的事哪有我说话的地方,又能有什么可让她来求的?”
品绣将口中的樱桃吃掉,吐掉果核,说道:“要是想着进府当差她当然不会来求姑娘,她盯上的是姑娘在太太房里和王大娘说的那件事。听那意思,好像不止她一个人想去,还有她的家里人。”
“这秦显家的好快的消息,我这边才和王善保家的提了那么一句,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她就知道了。”落春听了秦显家的所求,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为邢夫人那边不能保守秘密,消息传递灵通而感到不悦。“府里就跟个筛子似的,什么事都藏不住。”
品绣听了落春的话,明了她的言下之意,想了想,说道:“倒也未必是太太那边走了消息。姑娘你不知道,这秦显家的和王大娘家是亲戚,想来应该是从王大娘那里得到了口风,这才求到了姑娘这里。”
听了品绣的解释,落春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说道:“可能吧。”又拿了一颗樱桃放入口中,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这秦显家的送来的樱桃有多少?要是有多的,帮我分送一些给二姐姐,这东西这个时候算是稀罕物,让她也尝尝。”
“要我说姑娘还是算了吧。”品绣没有动,反而说道:“姑娘心里有二姑娘,但是二姑娘那边却未必肯领姑娘这份情,就算送过去讨不得好不说,说不定反倒引起二姑娘自伤。再说,姑娘也说这东西这个时候难得,三姑娘和四姑娘也是姑娘的姐姐,大家住在一起,两位姑娘虽然在血缘上比不得二姑娘和姑娘你亲近,但是平素里却比二姑娘和姑娘你玩得好,若是送了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那里不送岂不合适?若是几位姑娘都送了,那么宝二爷那里送不送?总共就这么一捧盒,还没装满,哪里够分?所以说姑娘要送的话,要么就都送,要么就都别送,免得最后东西送出去了,没落到好,反而落一身不是出来。”
说到和迎春的关系,落春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她和迎春是同父异母的姊妹,按道理说关系应该更亲密才是,但是恰恰相反,两人的关系比起和探春、惜春来,要疏远很多。人都怕比较的,以前,邢夫人没有亲生孩子的时候,她对贾琏和迎春淡淡的,迎春住在贾母这里,邢夫人不管不问,迎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反而觉得清净。但是落春的存在,却提醒她,邢夫人并不是冷情的人,她也是个疼孩子的人,只不过她的母爱不会彰显在她身上罢了。
迎春和落春一样住在贾母这里,邢夫人三不五时的派人过来关心落春,每次到贾母这边,她都要亲身过问一遍才行,对比对自己的不闻不问,迎春心里不免有了落差。虽然知道这本来就是亲生的和非亲生的区别,只是心里的这个坎并不是那么好过去的,迎春就算再怎么掩饰,但是时日一久,言行中不免就带出一二,因此和落春也就亲近不起来。
落春知道贾赦是个渣爹,将来会因为五千两银子“卖”了迎春,但是落春在贾母这边起身问候过贾母之后,依然坚持每天去给贾赦请安。贾赦虽然是个混蛋,但是从他在贾宝玉被马道婆魇魔时的表现来看,比贾政的表现要好。落春觉得,纵然是亲生父女,但是像迎春这样住在贾母这边,贾赦宅在花园隔断出的府里,父女两个经年不见一次面,感情疏远,不会比陌生人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