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绘自然被墨玉接去了宣阳坊赵医正家,冯素素让冯时瑛去大理寺问问情况,之后将张思远回府消息传回来。因圣人严旨命金吾守在郧国公府不许人打扰,所以宝绘根本回不去。
宝绘也没脸回去,虽然知道端王去了大理寺,可思夏还在端王府,是个什么情况,她完全不知!
郧国公府大门前,那群连夜值守的金吾中,有几个人正毫无顾忌地嬉笑着,甚至还有人在谈论张思远是个什么死法。
待听得马蹄声传来时,他们抄起横刀就要将那些人轰走,谁知一开门,竟见到了金吾打扮的人,其中一人,还是……曾经在卫所内有幸见到了大将军,连忙敛声屏气行礼。
许俶看也不看他们,翻身下马,亲自打开车门。张思远下车后,那群禁郧国公府的金吾有些懵。
许俶将圣人的旨意带到,那群金吾连连称喏,一溜烟离去。许俶同自己带来的金吾交代了几句,之后,郧国公府的大门就开了。
门口出现张思远,李增和绀青感激涕零,说是佛祖显灵了。
再一看他右手,方知并非全须全尾地回来。他右手五根手指断了两根,正骨的医正才一碰他,他就倒抽冷气。
待给他收拾了伤口,他左手已将被衾抓皱了,手心出的汗,潮了被衾一大片。他额上颈间,密密麻麻的汗珠已经汇成线往下淌了。
绀青和李增在一旁攥着手,恨不得替他受这份罪。好容易看他松了口气,似是往后倒,绀青连忙上前扶稳了他。
“近来郧公要多补一补,这样恢复得快!”正骨的医正道,“养伤期间会有诸多不便,郧公千万注意,不要动用右手。”
“多谢。”
“三日后某再来给郧公看伤。”
张思远点了个头,吩咐李增:“送医正出门。”
重任退出去,绀青淘了手巾给他拭汗,看他唇皮翘起,先端起温水给他喂下,心疼地问:“阿郎饿坏了吧,想吃什么?”
“没胃口,不吃了。”
“那怎么行。先喝碗粥,再吃几口青菜。”
张思远有些行尸走肉的颓废,绀青喂他喝粥,他就喝,喂他吃菜,他就吃。其实也没吃几口,绀青看他实在吃不下了,这才作罢,让人收拾了碗筷,又给他漱了口。
他本极爱干净,可从大理寺回来,这衣衫已脏乱不堪,却没主动要换。好歹得去去晦气,绀青找了身干净衣裳,唤来两个手脚利索的仆僮,递给他们:“服侍阿郎沐浴。”
待张思远整洁地躺在床上时,思夏的面容就浮现在他眼前,是梦吗?还是她从端王府回来了?他累极了,分不清了。
——念念。我没事,你还好吗?
他的念念倒不是累得睡着了,是端王妃担心她太过紧张,且想让她多养养颈间的伤,这才叫人在饭菜中用了些安神的药。思夏多睡一会,端王妃也能多松心一会,免得思夏问及张思远,她还得费尽心思扯谎糊弄人。
宵禁前,近侍来报,大王回来了。端王妃起身,留了两个人守着思夏,她便出屋去了。
“晟郎。”端王妃福了一礼,自行起身,给他除了外衫,换了燕居的宽松衣裳,又服侍他净了手,让人设了食案。
端王吃了两口粥,忽问:“那位小娘子呢?”
“她心里记挂着人,要回去。也是府上的人下手重了,她醒来一直昏昏沉沉的,妾让人用了些安神药,正睡着呢。”
端王点了个头,忽然就吃不下饭了,放下碗筷,极为厌恶地道:“虽说这次太子的事无碍了。可大理寺卿怎会有胆子去设计太子?又用强行手段去害张慕之?你没看见,门再晚开一瞬,那碗药就灌进去了!大理寺卿咬死不说幕后之人,先是狡辩,后来忽然全盘认下。——如今这个局面,还不知他背后是谁吗?”
“圣人才失太子,不想又失一子。”端王妃道,“诶,这事到底是怎么处置的?”
“荑李家三族。”端王哼了一声,“这事,怕是没这么简单。且看着吧,李怀仁到底怀的什么仁!”
端王妃叹了口气:“宫里这种事,也是没法子的事。”随即又问,“晟郎可有去圣人面前认个错?”
端王窝囊地说:“我没敢去。圣人在气头上肯定骂我,待此间事了再去吧。”
“也好,待此间事了,再将那小娘子送回郧国公府,免得他埋怨大王。”
“他敢!孤救他,他不言谢就算了,还敢怨孤,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端王道,“再说了,他平白占了谌公的女儿,我都没说什么,他还有理了!”
“是是是,哪有他埋怨大王的份。”端王妃笑道,“还有啊,哪能让张郧公平白占了谌公女儿,届时晟郎可得给那小娘子做主,必得向张家讨要彩礼!”
第八十三章
张思远在大理寺灌的药并没吞入腹中,且牢里的医生催了吐,之后赵医正也诊过脉了,无甚大碍,可他回郧国公府后的第二日,莫名发起了高烧,人也叫不醒。
李增急得要落泪,绀青奔到门口,向把守的金吾说好话,劳烦他们请赵医正过来。
金吾虽得令禁郧国公府,却也得令不缺郧国公府的一应所需,于是拨了一人去太医署。
赵医正带了那位给张思远正骨的同僚来,正骨的医正实在没发觉出有什么不妥,伤口没发炎,脉象也平稳,这好好的怎么就烧起来了?
……是他们无能吗?
那位正骨的医正不知,赵医正却知内里详由,张思远这个境况,怕是心病未除,那思夏还在端王府里,他放心不下又无能为力。
如今金吾不撤,即便思夏从端王府出来,怕是也进不来。只盼着这事尽早结束。
三司使定了罪,捉了人,中书省拟了两份旨意,一是关于前大理寺卿谋大逆如何处置的旨意,二是关于如何行太子丧仪的旨意。这两道圣旨发给门下省审议时,通过得极其迅速。
今日紫宸殿常参,两道圣旨经由中书省颁发,在朝堂上宣读,李怀仁以谋大逆罪论死,罪夷三族,秋后处斩;另外一封,太子操行清白,神主归太庙。天子为太子素服、辍朝十日、百官素服于官署斋宿。然而因此案迁延日久,京师并未禁屠、禁嫁娶、禁娱乐。
没有实行的几点,也被迫实行了,谁也没敢打算这段期间屠宰和嫁娶,万一日后被翻出来说事,那可是大罪过。
未立新太子之前,太子妃及太子后宫里的良娣等人不必遣散,只是东宫朝廷的官儿全部被迫致仕。圣人命王欢悄悄将张思远那幅画带来,之后送回了东宫太子妃手中,让此物陪葬太子陵寝。于此而下的另一道令,是让金吾卫大将军严查金吾卫内的一种将士、这么做,看似处置了那些闯郧国公府的人,实则是对他们背后的人敲山震虎。
下了朝后,圣人因张思远遭了无妄之灾,心下不忍,赐了些补品,告知其好生养伤,同时撤了他家门口的金吾。
思夏在端王府内过了一夜,脖颈不再如昨日那般剧痛,只是醒来依旧迷迷瞪瞪。
金吾撤走,端王让人备了一辆青篷小车送思夏回郧国公府。临行前将谌松观手抄的两册书还给了她:“令尊留给你的念想,孤就不夺人所爱了。”
思夏知恩图报,自己留了一册,将另一册给了端王:“大王若不收,改日妾再拿这东西求救,就没完没了了。”
“你倒是会说话,希望孤日后却没工夫搭理你。”
“妾也希望,日后不再来叨扰大王。”
端王看向王妃:“你看看她,一点也不吃亏,来这里一趟受了伤,怕是要记恨上陆长史了。”开了玩笑,再看那一册书,到底是喜爱之物,便取了过来,“行,孤收下了。”又是责备又是无奈地说,“日后谎话少说。”
思夏拜了拜:“是妾厚颜无耻,昨日欺骗了大王,还望恕罪。”
原本近四十的男人对年轻男女的情爱没了兴趣,然而今日碰到了,端王少不得一问:“孤非多管闲事之人,只是与令尊还算熟识,又比你多活了些年头,算你的长辈吧,今日多嘴一问,你与那位张郧公……”
端王幼女早看到思夏红着脸,不待父亲说完话,便咯咯笑起来,格外认真地抢答:“阿灵知道,就是和爷娘一样啊。昨日阿灵听姊姊念叨来着,以前阿爷生病时,娘就是这样念……”
端王妃赶紧捂住了女儿的嘴,这小娘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思夏羞赧,并不言声。
到底是女儿家,哪儿好意思说这种话!端王不过是想提醒她别因孤身而委屈了自己,免得她爷娘在地下不安。好歹也是官眷,千万别随便跟了张思远,丢了谌公颜面!
然而,这话他没说出口。
端王妃打岔:“小娘子日后闲暇来找阿灵就是了,阿灵会逗姊姊开心。”
端王幼女依旧被端王妃捂着嘴,小脸憋得通红,却义薄云天地“嗯”了一声。
思夏听明白了,端王夫妇看得起她。
车子辘辘朝郧国公府去,思夏下车,捧着书奔进了静风轩,绀青正在淘手巾给张思远敷额头。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夏真真体味到了其中之意。从前她阿兄问她可知道“想”和“念”是何意,至今方知,是真的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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