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是你自己的事情吗?这牵涉的是两个家庭,因为你的自私自利任性,现在两个家庭都被搅得鸡飞狗跳,你居然说你没有错?”
本来夏至是为这一点而略有点内疚的,但为了撑住自己的门面,她直直地盯着夏健锋说:“以后要和这个人一起生活的是我,不是你们!要是我婚后不幸福,你们会替我受罪吗?”
“你连婚都没有结,你怎么知道不幸福?阿然现在是没有能力给你幸福吗?房子买好了,你搬过去就是,车子没要你一分钱,连工作人家都给你安排了,你还想要什么幸福?”夏健锋语气也相当刚硬。
“这就是你们对幸福的定义?有房有车有稳定的工作?”
“那要不你还想要什么?你别以为你爸不知道,你就是心头高,好高骛远,想在楠洲写书做编辑当大人物!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大城市那么好混的吗?你爸妈没给过你机会吗?你混了个什么鬼样?!”
夏至一下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当什么大人物?你自认为很了解我,这就是你对我的了解?”
夏健锋也站起来与她针锋相对:“我不了解你?你想的什么我全都知道!你从小脑子里就没放过一条正常的神经,一整天没事就捧着书看,写那些乱七八糟的文章,你以为你爸不知道?你就是看书看坏了脑!”
“姐,姐!我们坐着说好不好?”夏远跑上前把夏至往椅子上按。
何艳也拉了拉夏健锋的胳膊:“生什么气呢?好好劝劝她,我们不是跟阿然说好不要彩礼了吗?咱婚礼照办,啊,夏至你看这样好不好?”
夏至瞪大眼睛大叫一声:“不好!你们凭什么来决定我的婚事?”
“就凭我们是你父母!”夏健锋在声量上已经完全盖过了夏至。
“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吗?从来没问过我的想法!”夏至眼眶噙满了泪,随着出口的话音滚落脸庞。
夏健锋一手叉着腰,一手在空中戳着:“我们没问你想法?阿然不是你自己挑的?难道我们拿刀架你脖子上要你结婚?”
“我们见面第五次你们就催着我们结婚了!你们有给过我时间考虑吗?”夏至任由自己眼泪横流,她不想擦,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狼狈。
“那你想见多少次再决定?你觉得时间不够长,三年好不好?我给你三年,我完全没管过你,你自己选的人,你自己决定去泰城,这个人什么情况,爸妈早跟你说过,你不信,你要去,你要撞个头破血流,我们让你去撞。现在呢?”
夏至推开夏远压制着她的手:“我就是这么没用一个人!你又何必管我?让我自生自灭不好吗?你叫我回来干什么?”
夏至朝门口跑去,夏健锋紧追其后:“我告诉你,你现在跟我们去找阿然道歉,这场婚事还能挽回,你要是出了这个门,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男人!”
夏至站在玄关,一手扶在夏健锋那玻璃柜上,一手往抬起的脚上套着鞋子。
她不理会夏健锋,何艳就上前抓住了夏至的手:“夏至,你就去道个歉吧!”
夏至扭头盯着何艳:“然后我就一辈子当一条狗是吗?”
夏健锋两手大开大合,夏远总怕他会冲上去打夏至,慌慌张张地抱住了他的腰:“姐!你不要说了,你先走吧,晚点再回来!”
“还回来干什么!出了这个门,我当作没有这个女儿!”夏健锋被夏远扣住腰不能前进,他仿佛耗尽了全力的吼叫,喊得胸腹僵直。
“不要不要,夏至,你别走,你去道个歉,妈陪你一起去!”何艳焦急万分,直接上手抢夏至的鞋子。
夏至缩了缩手躲她,单脚没有站稳,整个人晃了两下,没穿鞋的那只脚乱叉在了地上,但身体重心还是无法稳住,往侧边摔了两步后,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那只排满了复古玻璃瓶的博古柜上。
夏至感到柜子摇了一下要往自己身上砸,而何艳也站在她旁边,要是柜子砸下来,别说这一柜子玻璃,她和何艳也要遭殃。
横竖这柜子玻璃是保不住了,她快速地权衡过后,身子用力地把柜子往相反方向顶了一下。
夏健锋眼睁睁地看着收集了二十多年的一柜子玻璃瓶跟随着柜子朝后倒下,“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如雨花砸裂地面,夏远被吓得松开了夏健锋,双手捂耳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玻璃碎裂的声音终于停歇,余下了满地狼藉,摔成了渣滓的玻璃碎片铺在地上,闪着点点寒光。
四人都没有说话,夏至的左边肩膀和胯部被柜子撞得暗暗发痛,但她没有查看伤处。
夏健锋张着嘴,眼神飘忽地往前走了两步。夏远和何艳完全没了主意,看看一地碎片,看看夏健锋,又看看夏至。
夏至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咬着唇,齿间的力度不觉收紧,直至把下唇咬出了血丝。
她心里的愤恨仍未消。
她怨恨夏健锋在事情发生后,不问青红皂白地占领道德高地站到她的对立面指责她,她也怨恨自己的软弱与举棋不定,没有足够的魄力去为自己的人生作出抉择,导致随波逐流。
而此刻,在夏健锋被毁的这一地二十多年的心血面前,她心中也涌动着丝丝的愧疚。
百感交杂之下,她心里反而更加澄明了:正是因为她一开始没有坚定地说“不”,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僵局,她不能一错再错,让错误扩大下去,哪怕是以夏健锋这一柜玻璃作为代价。
夏远先清醒过来,他苦着脸,在夏健锋身后朝夏至打着手势让她快走。
不用夏远提醒,夏至也知道,她真正离家的时候到了。
她把何艳的叫唤抛在了身后。
第139章 可能性
夏至没有停留,直接奔向了轻轨站。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一路上,她感觉身上的疼痛愈加剧烈了,她强忍着,直到进了公寓门,才撩起了自己的衣服。
左肩与手臂连接的地方一片乌青,皮下渗着血丝,左胯侧面要好一点,但也黑了一块。她用手按了按肩上的淤青,痛得她龇起了牙齿。
她吸着气平躺在了床上。她回忆着她这一天,觉得像做了一场梦,一点也不真实。
她早上十点多出门回的康洲,现在还不到晚上十点。出门时没有吃早餐,她在家楼下一间面馆吃了一碗面才回的家,一直到现在,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她竟也不觉得饿。
对发生过的事情,她没有混乱感,她一条条捋得很清楚,她现在,只是对前路感觉盲目。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已经把不想要的一件件推开了,她要怎么找回她想要的?又有什么是她想要的?
她首先要考虑的还是生存问题。即使不回康洲,她在楠洲继续找代课的教职也不是很难的事,哪怕找不到,到培训班里做专职也是可以的。
可是她忽然就不想再教了。
她说不上多喜欢这份工作,也说不上讨厌。
在学校里上班,工作环境单纯,再皮的学生都不若成人的尔虞我诈。加上她一个代课老师,就算教得再好也不会影响正职老师评优评先,因此也不会惹来同事的排挤,人际关系很简单。
这让她省了不少心,她就只需要工作就行了,不断工作卖命工作。
代课的她能在几所学校之间周转,但是她不会有任何升迁的机会,职业没有发展的空间。如果是想方设法削尖脑袋入编,她又得在一个地方长期地呆着,看年年岁岁相似的花。
她厌倦那种一眼到头的工作模式。这是老一辈无比推崇的稳定。普罗大众喜欢的稳定。在狭窄的三尺讲台上,捧着一本语文书直到老去。
对将来的已知让她失去了所有憧憬。她骨子里就是向往更多可能性的人。
明天再去找工作吧。试着往更多类型的职位上投。
26岁,又不是不能从头再来的年龄。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夏远的电话叫醒的,夏远主动向她汇报了夏健锋的情况。
生气,但一觉醒来还是该干嘛干嘛。
“姐,其实我是支持你的。我也不喜欢王哥,觉得他太小气了。不喜欢,咱就不结婚,好男人那么多,你肯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夏远说。
夏至坐在床上,抓了抓满头的乱发说:“得了,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他妈我就一定得找个男人我的人生才完整吗?我觉得一个人过得更轻松自在你们别来烦我就好。”
“呃这样姐你不是打算独身到底了吧?”
“我不知道。我挂了,我还忙着。”
夏至起床打开电脑整理简历。毕业第四年,同龄人在忙着升级生活质量忙着结婚生子进入人生的另一阶段,她还在找工作。
在招聘往上浏览了下,她往几个招收编辑、文职的企业发送了简历。像她这种个性,也许还是更适合与文字打交道,与人打交道太难了,哪怕对方是小学生。
之后,她跑进洗手间仔仔细细洗了个澡,把自己上上下下搓得皮肤通红。被撞伤的地方还痛,左手第一次抬高时,她痛得重新垂了下来,差点以为自己的手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