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防护门中反射的自己的身影,感到茫然。
康洲没有地铁,没有为了落地生根的奋斗不息,她的根本来就在康洲。那儿有她的家。原来想逃避的家和即将敞开怀抱接纳她的新家。
她甚至不需要奋斗,就能获得她在楠洲耗尽全力追求的物质。以梁璐的价值观来看,结果是好的,过程就不那么重要她曾追求过的过程,那种积极向上的力量。
别想了,何必为难自己,好好过日子。
她对自己说完,随着人流走出了地铁站。
在找钥匙打开租房大门时,她听到手机响了,她先拧开了门,一边进屋开灯,一边用脚把门反踢上,手在包里摸索出了手机。
“苏晓”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闪动着。
他好久没给她过电话了,元宵后到现在,有将近四个月了。她和王然谈了多久恋爱,他们就有多久没有通过电话。但他有在上给她发问候,每次去参加驴友活动,他也会问她去不去。
她当然没再去过,她忙不过来。
她摁下了接听键。
“喂是夏至吗?”话筒那边传来的,却不是苏晓的声音。
夏至心上略动了一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她赶紧应道:“是我。”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苏晓的舍友,我和他一起帮你搬过家。”
“张霖畅。”夏至叫出了他的名字,不过她确实不大记得他的模样了。
“很不好意思打电话给你”
“苏晓怎么了?”她问得有点急切。
“他不大好不是,他没什么事,他接了个活,要加班,出去忙了,没带手机。你不用担心。”张霖畅略顿了下,又说,“可是,你真的担心他吗?”
“什么意思?”夏至被他问得很莫名其妙。既然苏晓没事,张霖畅干嘛给她打电话?
“你不要怪我们多事,我们整个宿舍感情都比较好。”
所以说,这个电话不是他一个人打的?旁边还有苏晓其他的舍友?夏至略感不耐:“到底什么事?”
那边停了停,好像在商量什么,她听到几个男生如鸟鸣般唧唧啾啾了一会儿。
“夏至,我们都明白感情不能勉强,虽然我们都觉得苏晓很好,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吧?就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耗着他。”
夏至骇然地张大了嘴:“我没有耗着他。”她跟他说了的,她有男朋友了,她准备结婚了
“你知道他一直在等你吗?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让他等你?学校里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他都不要,就眼巴巴地等着你!足足一年了,我们看着他像个傻子那样天天晚上等着跟你通电话!”
张霖畅的音调渐渐升高了,夏至感到委屈:“我没有让他等我!”
对方似乎没有听她的话,一个劲地说着:“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个情况,他也不肯跟我们说,可能你有更好的选择,他这样的穷学生是入不了你法眼的。
“但你别耗着他当备胎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伤人?他为了你放弃了一片森林!我们整个宿舍来替他求你了行不?你不喜欢他,你他妈直说,对你来说,不就是一个句话的事情吗?”
夏至感到气管内部像是长满了倒刺,把吸进呼出的空气打得零零散散,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没有说过我喜欢他,我也没有让他等我!他爱干什么是他自己的事,关我什么事?”
“你看不起他,那就不要招惹他啊!”
夏至气得眼泪直流:“我没有看不起他!我也没有招惹他!”
“那就最好。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忍心看他那个样子,你跟他说清楚吧,我们”
夏至没听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她扑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哭,没一会儿就把枕头沾湿了。
怪人,一群怪人!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凭什么责怪她?该说的她早说了
苏晓,你混账!
她对着脑海中的他大喊大骂,却无济于事。
她伤害他了吗?敢情他是个瓷娃娃吗?怪不得一场表白可以让他自闭了两年,怪不得他不敢找女朋友,他这样脆弱敏感,能把锅往她背上扣吗?
她越想越气,又哭了半天,连饭也吃不下,哭累了就饿着肚子睡着了。第二天起来上班,眼皮也是肿的,只能用冷毛巾敷了一阵子,再打了些遮瑕膏遮盖。
期末的最后几天,学校里像在打仗一样,学生课堂上的朗朗书声,教研会议上摊着备课本一个个抠的知识点,家长紧张兮兮地打来的电话都让夏至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课间或空课的时候,电话响起,不是家长电话就是某个领导找她。她总是本能地先按下接听键,再看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姓名。
下午四点多,学生放学后,她在课室里跟卫生时,就这样无意中接下了苏晓的来电。
看清是他的名字后,她马上挂掉了。她不知道这次打来的是不是他本人,就算是,她也不想接。
第136章 毒水母
下班回家的路上,夏至在接收到的短信前缀上看到了苏晓发来的“对不起”,她没有点开看,直接删除了。
他们不是要她别招惹他吗?她招惹不起。她躲着总行了吧?
这一次她是真的气坏了。她从来是火气来得快也消得快的,很少有像今天这样,过了一天一夜,她还耿耿于怀的。
她不想听说他喜欢她,说好了只是姐弟,他为什么越界?现在好了,他们连姐弟也不是了,她不愿意再见到他。
他应该找到和他相配的女孩,年龄上、长相上、才华上,都应该和他不相伯仲的,不是像她这样的失败者。
她想着想着又开始苦闷了,没有做饭的心思,就在路过的餐馆里打了个包回公寓。电梯门打开那一刻,门前的身影吓得她差点倒退了回去。
“夏至我打你电话,你没有接。”苏晓走向她,正好挡住了她前进的方向。
她移下目光看他胸前恤的印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来干什么?”
“我我想跟你说对不起”
“我知道了。”她想越过他往前走,被他伸手拦住了去路。
“我不知道他们会给你打电话我什么都没说过都是他们胡说的。那不是真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没有看他的表情,只是往侧面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这让她感觉安全一点。
真好笑,他现在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他到底想干嘛?他自己非要耗着,却让她来承受责难。
她气呼呼地说:“问题就在于你什么都没有说!”
“我那我去和他们解释清楚,好么?”他脸上的神色仿佛他才是受害者一样。
她猛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得一个趔趄。他是弱智吗?谣言满天散播的时候,他都干嘛去了?他现在跑出来解释什么?还嫌她背的锅不够黑,多描几笔吗?
“我求求你不要再提起我的名字好吗?我和你很熟吗?我不希望你的生活里有我的影子,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要结婚了,我马上就要离开楠洲了。我不是你的白月光,照亮不了你的前程,我他妈就是一毒水母。你不要再来找我!”
她像一阵风从他身前刮过,迅速地打开屋门进了屋,没有再看他一眼。
背靠着屋门,她把外卖扔在了地上,一鼓作气地掏出手机把苏晓的电话号码、删除了,取关了他的微博,驴友群也默不作声地退出了。
完成后,她才滑坐落地上,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
她也是奇怪,她哭什么,她喜欢过他么?大概还是因为委屈吧她长这么大,就没被这样冤枉过。
这件事到此为止。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好,她可以安心地结婚了。
原本说好了这个周末不回去了,她是跟王然说要去找暑期兼职的,但到了周六上午,她还是坐上了回康洲的轻轨。
她直接住在了王然屋里,夏健锋和何艳也没说什么,他们已将王然看作女婿了。平日即使她不在康洲,何艳煲了老火汤也会叫王然过去喝。
同居后的日子更单调了。
王然不喜欢逛街,认为那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他们就很少出去,偶然出一次门,不是去爬山就是去逛公园。其他时候就呆在屋里看电视、搞卫生、座爱。
王然也会帮忙搞一下卫生,他搞得甚至比夏至还细致。
屋角是一定要把海棉地拖侧过来揩干净的,橱柜每个两星期都要打开,把里面的杂物全部拿出来擦拭一遍。厨房也不能沾上油烟,抽油烟机和灶台边的墙壁,每次做完饭都得用去污喷剂喷抹。
很繁琐,但不是不能忍受。王然说反正没事做,把屋子保养好一些,以后要是卖出去也能保值。
夏至其实不算没有事做,周末本来是她写作的时间。只是写作在王然眼里不算个事而已。
不确定的收入不算收入,非工作要求的任务不算任务,这是他的观点。
“周末是休息的时间,不要那么累。”他伸手合上她的电脑,从身后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