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以往一样,低头打了个招呼,就往自己楼上的卧室走,却被向辉武咳了两声喊住:“今天开始上晚自习了?”
向小苟诺诺地点点头。
“嗯。”向辉武不明意味地发了个单音,向小苟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疑惑地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客厅里只有翻动报纸的声音。
向小苟想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没自己什么事了,又继续往上走,结果,刚一抬脚,向辉武的斥责声就扑到背上来:“你看看你走路的样子!老是缩着个肩膀低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罪了!”
向辉武说着,就站起来往向小苟这边走,拖鞋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声音,让向小苟不由得更加绷紧了。
“打开一点!”向辉武扳了一下向小苟的肩膀,把她往外扯,“别人家的女学生怎么一个个都朝气蓬勃,在外面可活泼了,朋友也多,你就整天像个囚犯似的,这么阴暗!”
向辉武沉重的声音一下下敲在向小苟心上,向小苟抿紧了唇,她真的很阴暗?向辉武扳着她肩膀的动作也让她瘦削的肩胛骨有一丝疼痛,在高度敏感的此刻,那丝疼痛被无限放大,向小苟有些突兀地躲开向辉武的手,往旁边靠了一步,戒备地用余光盯着向辉武的手臂。
向辉武的手捏紧成拳,放在身侧,呼吸声有几分沉重。
静默了会儿,向辉武恨恨地说:“你身上长刺了?爸都不能碰你?整天一副林黛玉的样子,看了惹人厌,难怪你会得那个什么脸盲症,你有心理病!”
向小苟的眼睫毛迅速地颤了颤,背着书包飞速地跑上了楼,像一只被戳疼了的兔子,迅速地逃回了自己的窝里去。
砰的一声,有些仓皇的关门声响起之后,兔子把自己关进了小木门里,惊慌的心跳和恐惧的眼泪都不被世人所见。
向小苟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桌边,书包甩下来拖在地上,她下巴垫在桌面上,痴痴地看着桌子和墙边的一条缝隙,发呆。
心里深刻地痛过了那么一秒之后,似乎有了自我防疫机制,就屏蔽了痛感,只剩下能起到麻醉剂功效的茫然和空白。
向小苟的脑海里,长达十分钟,都只有空白。
那滴眼泪终于还是没从眼角滑下来,她吸吸鼻子,抹眼角的时候,那里已经干了,在她心上的某个角落或许多了一道疤痕,也或许没有,找不到,认不清了。
只是在洗漱完关灯睡觉的时候,向小苟捏着被子盖到自己身上时,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她的脸盲症。
医生下的判决是,高烧期间输错药物,引发的一段时间的神经受损,导致对人面部的识别紊乱。
不过这种神经受损的程度不深,而且向小苟当时年纪小,加以照料和引导,可以很快回归正位,就像人的眩晕症,可以通过平衡双手的方式减轻。
可是,向小苟一直没有好。
向辉武带着她跑了好几家医院,最后,最权威的医生都只能摇摇头,含糊其辞的说,不确定受损神经是否痊愈,也不排除有PTSD(创后应激障碍)的可能。
如果是后者,那么通俗地说,就是心理病。
她心理有病。
向小苟侧着身体,把自己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睁大眼睛,无言地瞪着洒落到床脚的月光。
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接受着这种设定——她身体不好,她有难以痊愈的奇怪病症,但是,向小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严重的羞耻感。
以前她不在乎谁知道她的事,但是现在……
向小苟闭紧眼,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把总在她脑海中时不时出现的洛松赶出去。
真的,很不想让洛松知道她的病因。
那是像阿波罗一样的洛松啊,她这样的阴影,一旦暴露,一定会被他的光芒立刻驱散的吧。
程余光的事彻底解决了,他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卷毛,不同的是,他现在上课确实比以前认真多了,白老师有一次下课的时候还笑他,说人不经磨难枉少年。
程余光嘻嘻地笑,眼神里倒是比以前多了一分坚毅。
而向小苟依旧像个小仓鼠一样,在自己座位上抠抠摸摸,好几节下课了她都这样,忙活个不停,让洛松忍不住站起来,凭着身高优势,从后座的位置居高临下地观察她。
“小狗,干嘛呢?”
“啊!”向小苟吓了一跳,扔下自己手里的橡皮擦。
洛松凑上前去,低下头,看见向小苟桌面上一整页A4的草稿纸,上面写了各种各样的人名,都是他们班同学。
吴晓菁的名字后面,跟着“草莓味泡泡糖、齐腰高马尾”,袁培的名字后面,则跟着“睡觉,自动铅笔,脏球鞋”。草稿纸上摆满了诸如此类的名词或形容词,还可以看出很多修改涂抹的痕迹,想来是制作者在不断地补充完善。
洛松当场就笑了,抱着手臂说:“你这得记到猴年马月啊?再说了,你记他们干嘛?”
洛松为人是和善,但是却是有着骨子里的狂傲,尤其是对向小苟,他莫名地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向小苟能记住他就够了,这只小傻狗没必要再去记别人。
向小苟又把自己的橡皮擦捏回来,在那儿吭哧吭哧地使劲,一手扫了扫橡皮屑,小声呐呐地说:“没事,多熟悉两天就能都记住了。”
“真没必要。以后就这样,你要认不出谁,就来问我,我告诉你不就行了吗。”
“这样真的可以吗?”向小苟疑惑地抬头,依旧是习惯性地没有盯着洛松的脸,而是盯着他的胸膛。
“当然可以了。”洛松发出轻笑,胸膛震动。
向小苟捏着橡皮擦表情严肃地思考了三秒钟,还是低下头:“还是算了吧,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边上。”
洛松的表情当时就有点不好看。
他垂眼盯着前面小小只的向小苟,有些不爽地想,为什么就不能时时刻刻在他边上?
第23章 银河
不过他没来得及深想, 就被人打断,几个男生说说笑笑地围着他,开始讨论昨晚的球赛。
当学生的最会忙里偷闲,越是被晚自习侵压了时间, 他们越是守着电视熬着夜也非得看完一场球, 好似这样就能把被学习霸占的时间给偷回来, 但最终,时间还是不讲情理地溜走, 像潮汐褪去,只留下黑眼圈和后悔在岸边。
很快, 又过了一次月考, 班级照例调座位。向小苟依旧第一名,她微红着脸摇摇头表示不需要换,耳朵却竖起来直贴着脑后, 下意识地搜寻着某人的声音, 此刻哪怕有那么一丁点轻嘲都会让她臊得只想钻到地底去。
当时做的时候不觉得, 现在回想起来, 为了“追星”换座位,好像是有点疯狂……有点超出她平时的行事风格了。
好在,身后的洛松安静得很, 只是眼神温暖地看着她像只小鸵鸟一般以防御姿态微微弓起的后背,事后,更是对此一句评论都没有。
就好像, 她本来就应该坐在他前面,没有任何疑义那般自然。
这次换座位,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发生了。
向小苟有了一个新同桌。
新同桌叫李河悦,这个人, 向小苟不需要看自己那个小记录本都能想起来她的关键词。
活泼开朗,人缘广,说话直爽。李河悦是因为个子高才坐到了教室后排,搬着书过来,砰地一声放在桌面上,颇有气势,放好之后,她双手叉腰,和周围人打招呼:“你们好,以后就是桌友啦,可以叫我悦悦……啊啊啊!”
“哗啦——”
刚刚被李河悦随手放置的书成功地报复了她,散落一地。
向小苟赶紧蹲下身去捡,一本一本认认真真地摞起来,突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人摸了一下,向小苟顿住,疑惑地看过去,李河悦正好收回偷偷摸她的手,对她做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向小苟:“……有事吗?”
她的视线习惯性地停留在李河悦的下巴下方,自然没有看到李河悦的表情,那其实是李河悦在和她打招呼。
这下,轮到李河悦呆住,支吾了半天才说:“哦,没事……”
于是,向小苟不知道,她给新同桌留下的第一印象是,高冷。
李河悦虽然是自来熟,可也不是没眼色,相反,她在交际这方面比同龄人要机灵得多,在女生中的地位李河悦就像是洛松之于班上的男生,虽然换了新同桌,但是对方冷淡的话,她也确实没有必要去热脸贴冷屁股。
向小苟却是在默默地激动着……她觉得这个新同桌一定会很有意思。
向小苟羡慕着一切人缘好的人,在她眼里,有很多朋友的人,是非常耀眼的人。
这就有一点类似于“虽然我不粉这个爱豆但是我和他同框了”的激动感吧。
向小苟激动了整整两节课,她一直都忍不住地去分心想该怎么和李河悦好好地说第一句话,大课间的时候,李河悦跑去小卖部,带回来四瓶冰饮料,口中说着:“来来来给你们带了好喝的”的时候,向小苟觉得,她的契机到了。
新同桌实在是太好了,社交能力也满分啊,居然主动给她带了饮料。向小苟满怀感恩地想着,在心里敲着鼓点数秒,等到李河悦分了两瓶饮料给后座的洛松和程余光,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休息,向小苟精准地把握住了时间,伸出双手,用一种非常恭敬的姿势准备接过饮料,一边说:“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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