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中有暗色闪过, 季念将指尖要被寒风刮走的成绩单捏紧了点, 拒绝道:“我不喜欢吃学校食堂。”
“哦。”她悻悻然咬唇,“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给你买好了。”
“……”
季念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执着于帮他跑腿买饭了, 拧眉反问:“又要给我投毒?”
想到她曾经把酱油掺进可乐里拿给他喝, 想到她在他的饭菜里加过大块的盐巴, 想到她拿别人吃的剩饭给自己, 季念有些心烦,眉眼下压,“苏春虫, 你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感觉季念一点也不乐意在拒绝她?她完全是一片好心啊。
不经意间, 某些恶行在脑海中缓缓飘过, 苏纯淳突然意识到原来季念不愿意, 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以前确实有些过分。
“我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这次我是认真的。”她软软地说着,口里呼出口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很显眼。
季念盯着她的目光里被犹疑填满:“不用, 我现在放你自由。”
“……”
“哦。”她不甘心地叹气,“我上次带着两箱核桃去找你,但是护士和我说,你的病房已经空了,我就把两箱核桃扔在医院门口了,我们现在要不要一起去拿?”
这都多久了,季念忽而想起摆在床头柜边上的那两箱核桃。
他淡淡出声,反问:“你觉得还会在吗?”
“……”
想到花了一八八买的十二康乃馨以及花了二八八买的两箱核桃都成了空气,苏纯淳突然间有些感慨:“季念,你有没有感觉我是真的对你很好。”
“……”
她往前走了一两步,在他面前站定,张开双臂作势要抱他:“既然你不说话,那你肯定觉得是我对你不好,所以我打算再抱你五十九分钟五十九秒。”
“……“
季念沉默不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他躲,苏纯淳闷闷地哼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抱满一个小时吗?”
不等他开口,就迫不及待地揭晓答案,嘴角咧开:“因为我手酸了,需要休息。”
“……”
季念并不觉得她说的话好笑,只是看着她那张冒着热气的脸,有些难受:“苏春虫,把衣服脱了。”
停留在半空的双臂放了下来。苏纯淳狐疑地看着他,感觉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干嘛。”她傲气道,还下意识地把胸前的拉链拉了上去,“我就不脱。”
“……”
季念皱眉叹了口气,随手就把穿着的棉质外套脱了下来,盖在苏纯淳肩膀上时,还带起一阵风,“不脱,那就捂着。”
“……”
她要热死了!
两人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苏纯淳外头披着季念的棉制外套,里面穿着打底衫、针织衫还有校服外套,再有十个暖宝宝加持在身,她热得就跟在桑拿房内一样。
季念的大手隔着面料压在她后背上,厚厚的棉质外套就像被牢牢地钉在了她身上一般,让她热到连额头的汗都要滴下来。
苏纯淳绝望地抬眸,看到他在萧瑟寒风中略显单薄的身躯,疑问道:“季念,你不冷吗?”
“不冷。”他扫了眼她通红的脸颊,冷酷而坦然地说:“我觉得你比较冷。”
“……”
鼻珠那块浮起了细密的汗珠,苏纯淳感觉全身像是被一把火点燃,热得她想把所有衣服全部脱掉。
她向季念恳求:“你能不能赶紧把你的衣服拿走?”
季念不置可否,语气淡淡的:“叫爸爸。”
“……”
暗自朝他翻个白眼,苏纯淳倔强着牢牢地封紧了嘴巴。
可不过十多秒她就屈服了,一声“爸爸”才终于让季念收回了搭在肩头的外套,接着她就赶紧把拉链拉了下来,从针织衫上把十个暖宝宝都撕了下来。
她的体温几乎能进行蒸腾作用了!
双手都被十个暖宝宝所占据,上公交的时候都空不出手去拿硬币,还是季念替她付了钱。
车上正好有并排的空位,两人一齐坐了上去。
苏纯淳靠窗坐在内侧,身旁季念清冽的气息浓浓地包裹着她,清雅的木质淡香氤氲在空气,仔细一嗅,好似还夹杂了点其他什么味道。
莫名熟悉。
初冬身上裹着较为厚重的衣服,原本宽敞的位子也因此变得局促起来,外套衣袖总会若有似无地贴到季念的身上,摩擦出细微而清晰的声响。
鼻尖弥漫的气味惹人注意,苏纯淳扭过头去,凝视着他一贯清冷的侧脸,徐徐出声:“季念,你是不是还住在医院呀?”
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让人不想察觉都难。
闻声,季念也侧过脸来,双眸似漆黑深潭,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四目相对,似有无以名状的情绪在如藤蔓一般悄然蔓延。
捕捉到他眼底忽明忽暗的神采,苏纯淳刹那间心头一酸,某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开始回放。
曾经母亲也是这样看着她。
她的目光就像是春日里的绵绵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心头,飘荡起悠扬的波澜,柔和像是掺着盈盈水光,真实得不太像话。
而这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潜藏的却是一颗冷淡晦暗的心,没有丝毫温度,视野被灰黑白三种颜色填充着,活得小心翼翼而又克制隐忍。
突然之间,好像无论什么样的言语,在此刻都略显苍白了。
半晌,苏纯淳也没听到他说话,也许少年的目光已经足以告诉她答案了。
神经微微紧绷,嗡嗡的轰鸣声在大脑中回响,苏纯淳身体的温度已经恢复如常,而手心里攥着的十个暖宝宝还在如烈火般传递着滚烫的暖意。
她神色柔和,情不自禁地舔了下唇,悠悠出声:“今年的冬天很冷,外面的风又很大,而恰好我又是个贴了十个暖宝宝都捂不热的人,而恰好你又是个只穿一件单薄上衣就能抗住寒的人。”
女孩顿了顿,呼吸不自觉地放慢:“所以我想用十个暖宝宝去换你的一个拥抱。”
“我想告诉你,我苏春虫,会因为你而变得热乎乎的。”
清浅而低缓的呼吸声交织在两人之间,公交车上有些嘈杂,时不时响起的报站声以及不断反复的交谈声充斥在耳边。
季念的目光徘徊在她身上,心绪一直很静,静到可以几乎可以忽略掉身旁所有的杂音,静到就算苏纯淳声如蚊吟,他也能清晰捕捉到从她嘴里冒出的每一字。
其实今天在来学校的路上,他就反反复复想了许多。
纠结,挣扎,对峙……各种复杂而繁多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时常的低落,时常的愤恨,时常的自卑,时常的克制,时常的小心翼翼……他似乎知道自己在渴望着什么,可又好像不知道。
尽管每天都在吃大剂量的抗郁药,尽管每天母亲都陪在他身边,尽管他希望自己能克服情绪赶紧好起来,可某些时候又还是会无法控制地会失声痛哭,哭到连眼角的濡湿都察觉不出来了。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可又不得不接受。
上周六,他透过病房的窗户望下去,正好看到了苏纯淳将两箱核桃放在医院门口,然后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克制着自己没有下楼去,就像当初她送来的那十二朵康乃馨,他也用随意胡诌的借口没有收下。
其实在心底季念是害怕的,他怕看到这些东西,就会时不时地想起她来,而一想起来那样美好的她来,他就又会开始痛恨起现在掉进深渊,而无力向上爬行的自己。
康乃馨散发着馥郁清雅的幽香,氤氲在空气中有意无意就成了她的模样,而早在那个时候,季念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恶化,他不想回到学校那个充斥着痛苦回忆的地方。
而苏纯淳的存在,却又让他变得纠结又犹豫,因为她,学校又似乎夹杂着些许欣喜而欢乐的回忆。
不想回去,却又想回去。
索性那花他就没收,拿两箱核桃也没拿回病房来,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做好去选择的准备。
而直到那天晚上,母亲陈芸将两箱核桃带上来的时候,他才猛然察觉苏纯淳在他心中已经变得意义非凡。
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是滚在泥泞上的轱辘车轮,留下了两道长痕,一道是过去的自己,一道是过去的她。
核桃箱子的体积有些大,外面是用牛皮黄的纸箱装着的,苏纯淳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了整整齐齐,但字迹却有又有些难看的一句话:季念,你和你爸分着吃!
她写得很大,大到季母陈芸一眼就在医院门口看到,大到季念一眼就可以想象到她说这话时的模样,大到季父季琰还真剥出一颗核桃仁,放进了嘴里。
核桃的香气无止境地漫溢在空气中,久而久之,动摇了他的不坚定。
心底的天平开始倾斜偏移,他开始渴望治疗,渴望重新见到她,渴望能像以前一样,站在泪眼朦胧的她面前,告诉她:“你怎么知道全世界都是冷冰冰的,没感觉出来我是热乎乎的?”
只是治疗的效果并不明显,压抑的情绪也不是他能随意掌控的,他还是会莫名低落,还是会莫名难受,就像有庞然大物堵塞在胸口,引得人气郁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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