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翠绡在院墙外观察了一会儿,瞥见耳房有亮光透出,估猜那两名值守便在此间。于是悄悄儿地行过去,用食指蘸了少许唾沫,将窗户纸濡湿,再轻轻捅破,睁只眼闭只眼贴近了去瞧,那两名仆从正肩挨肩、头碰头地伏在桌上打盹。她心道甚好,当即摸出火折,燃了小半块“鸡鸣五鼓返魂香”,塞进铜鹤肚内,鹤咀对准窗户纸上的破孔,将烟雾缓缓吹进屋内。
隔了半晌,元翠绡琢磨药香该起效了,便收起铜鹤,用帕子捂住口鼻,蹑手蹑脚推门而入,从一名仆从身上翻出一套钥匙,寻着契房的那一把,摸到楼上,翻捡了一阵,总算寻到了要找的那一份,连忙揣进怀里,仍按原道折回耦园不提。
翌日,元翠绡将夏蝉唤进书房,关上门,塞给她一张叠成条状的字笺道:“给你的,打开看看。”
“甚么呀?”夏蝉满心疑惑,打开字笺一看,不由惊叫出声,“这不是……”
“嘘。”元翠绡连忙冲她做了个噤声手势。
夏蝉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婢子的契书,如何会落到小娘子手中?”
元翠绡答道:“我在承奉院拿的。”
夏蝉语气更急了:“小娘子怎么拿的呀?中殿的管事没说些甚么么?”
元翠绡镇定道:“偷着拿。”
夏蝉惊得合不拢嘴,愣了好一会儿,方道:“小娘子,为何要这么做?”
元翠绡牵起她的双手,郑重道:“因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夏蝉低下头去,怯声道:“婢子愚钝,只怕……只怕办不成,反而坏了小娘子的事儿呀。”
元翠绡用力握紧她的手,一字一顿道:“听着,夫子死了。”
夏蝉身子一颤,倏地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震惊与愤怒,大声道:“不会的!他回乡侍疾去了!你骗我!”
元翠绡眼圈一红,咬牙道:“我再说一遍,夫子死了。”
夏蝉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而绝望,失声痛哭道:“为甚么?!前天还是好好儿的……这是为甚么啊……”
元翠绡拥她入怀,夏蝉靠在她的肩头,哭得愈发伤心了。
“方才我所说的,不可以告诉别人,明白么?”元翠绡抚着她的背道。
夏蝉抽泣着答道:“明……白……”
“好。”元翠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现在我问你,想不想给夫子报仇?”
夏蝉骤然止住了哭声,扬起脸望着她,坚定道:“想!就算拼了夏蝉这条命,我也要为夫子报仇!”
元翠绡掏出帕子,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命不是拿来拼的,你要好好活着,以后嫁个好郎君,生几个乖孩子。夫子泉下有知,便能安息了。”
夏蝉含泪问道:“小娘子要我怎么做?”
元翠绡从袖底抽出阵图,绕在夏蝉脖颈上系好,嘱咐道:“你待会儿上后殿管事那边告假,就称说家中有人重病,要前往照看数日,让他们派车将你送去棋盘街二哥家中。到了之后,你再寻个人少的当儿,去尤唐街的按院衙门,找那位假扮过道士的公孙策大人,将这条丝巾交到他手上。一定要亲自交给他,不能让任何人代为转交,记住了么?”
夏蝉点点头道:“记住了。”
元翠绡又道:“你再替我带句话给他,就说我替他省过不少灯油钱,让他别忘了请我喝杯热茶。办成这件事后,你不要回哥哥家,更不要回王府,就留在按院衙门,听候公孙大人安排便是。”
夏蝉眼泪又流了下来:“可我舍不得小娘子。夫子不在了,夏蝉再一走,还有谁在这儿陪你呢?”
元翠绡听了,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强忍住,“呵呵”干笑了两声道:“不是还有春柳么?再说了,你这妮子,难道还打算陪我一辈子啊?快去罢!”
夏蝉略作收拾,便去后殿管事那儿告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郡王府对下人,从来也谈不上严苛,故而未有多问,便派了马车,将她送至棋盘街。到了二哥家里,夏蝉略坐了一会儿,即称说要赶去城北,探望母亲与大哥,辞别出门,直往按院衙门而来。
好巧不巧,在门口通传时,又被经过的雨墨撞见了。那雨墨在元翠绡手里栽过跟斗,识得夏蝉是其贴身女使,心道:母老虎身边的小丫头,上咱们按院衙门干嘛来了?别是那只母老虎,又想打我家大人的主意罢……向差役一打听,小丫头要见的是公孙主簿,他想了想,更觉不对:上回在同兴楼,公孙先生可被母老虎欺负坏了,这丫头找来,准没好事儿……当即拉住差役道,护卫大人接连两日未归,主簿大人与按院大人都在焦心此事,你赶着带些不相干的人去进见,不是存心给二位大人添堵么。那差役听他一说,深觉有理,当即出门回绝夏蝉,让她择日再来。
“差大哥,劳烦你通传一声,民女真的有要事求见公孙大人。”被拒绝数次,夏蝉急得快要哭出声来了。
差役摆摆手道:“主簿大人公务繁忙,这几日没空见外人。小娘子,快回去罢。”
夏蝉哀声道:“差大哥,求求你了,行行好,替我通传一声罢。”
差役厌烦地扫了她一眼:“我都说了多少回了,不行。你这小娘子,怎么就这般死心眼儿呢?”
夏蝉正是一筹莫展之际,突然,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男声:“小娘子,你想见谁?”
夏蝉脱口便答:“民女要见公孙大人!”说着,转过身看向来人,不由怔住了。只见这一行人共有五位,长得是高矮胖瘦,各具特色,她一时也弄不清,到底哪一位才是方才问她话儿的了。
那差役见衙门口又聚了一拨人,还个个儿提刀带剑的,便上前问道:“你们几个又是打哪儿来的?要见谁啊?”
其中一个身形瘦小、面色干黄的男子,进前一步答道:“我们从京城来,也要见公孙大人。”
差役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两眼:“可有信票拜帖?”
那形似病夫的枯瘦男子,看向另一位白面美髯的中年秀士道:“大哥,将咱们的手本,拿于这位差爷瞧。”
中年秀士微微一笑,自怀内摸出一本书册,双手递与差役道:“差爷,请为我等通传一声。”
那差役睨了他一眼,接过册子,一瞄上面的盖戳,竟然是开封府的大印,登时惊得变了脸色,一边儿舌头打结,一边儿拱着手道:“五……五位官长稍……稍等,卑……卑职这……这就前去通传!”说着,振臂一伸,将手本高举过顶,一溜烟儿地跑进去了。
夏蝉瞧那差役前倨后恭,料想眼前这五人身份非凡,既然也是来会见公孙大人的,何不求他们行个方便,将自个儿捎带进去呢……念及此间,近前福身行礼道:“几位官爷,民女有急事求见公孙大人,能带我一齐入内么?”
一位高个儿的长脸大汉道:“小娘子,你若有冤屈,到堂前击登闻鼓鸣报便是,毋须走甚么后门。”
夏蝉支吾着道:“民女……民女没有冤屈。”
那一行人面上均露出纳罕的神色,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粗壮汉子道:“那你急着找公孙先生做甚么?”
“这……”夏蝉见其面相凶恶,说话也是粗门大嗓,不由后退了两步,闭口不答。
中年秀士皱眉,向那糙汉道:“三弟,长得丑还乱说话,你吓着人家女娃了。”
糙汉伸手抓了抓脑袋,着难道:“大哥,长得丑又不是我的错,这不是长得好的不在,我才问的吗?”
形似病夫的干瘦男子道:“五弟不在,还有展兄弟在呢。三哥,你就少噜苏两句罢!”
糙汉苦着张脸道:“好好好。”闪到一位相貌英挺的青年男子身后。
那男子浅笑着摇了摇头,执手行至夏蝉身前,行了个揖礼道:“小娘子,展某与公孙先生份属同僚,亦是他的好友,不知小娘子因何事要寻先生?”
夏蝉连忙屈膝回礼:“展大人,民女是受人所托,要送一件东西给公孙先生。”
展昭温言道:“天色不早,小娘子孤身在外,多有不便。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将东西留下来,由我转交于公孙先生便是。”
夏蝉神色为难道:“并非民女信不过展大人,可是送东西的人嘱咐民女,一定要亲手交给公孙大人。”
展昭闻言,略显尴尬,那直肠子的糙汉又憋不住冒泡道:“呔!女娃娃好生不识抬举!展护卫是何等人物,还会昧了你的东西不成?!”
夏蝉吓得连连摆手:“官爷息怒!民女不是这个意思!”
中年秀士瞪了糙汉一眼,跺脚道:“三弟,人丑不要多说话,你倒是跟四弟学着点!”
躺枪的干瘦男子一直注视着内院动静,突然道:“诸位哥哥,按院大人到了。”
夏蝉连忙垂首避让至一侧。
只见颜查散居前,身后跟着公孙策与几名属员,快步朝衙门口行来,还离着老远,便朝众人拱手道:“展护卫、蒋护卫,卢校尉、韩校尉、徐校尉,本院日盼夜盼,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相似小说推荐
-
[综]爹妈不易做 (天天宝) 2016-01-01完结他们也许不是长相出众的爹妈他们也许不是财势出众的爹妈他们也许只是这芸芸众生之中最最微小...
-
[网王]来恋爱吧!男神! (樱桃樱) 晋江非V高积分2016-01-01完结我知道,奇迹带来的爱情是有期限的。但在此之前—— 男神,我们恋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