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茹问他漂亮吗,他说漂亮,问他喜欢吗,他说喜欢,问他想不想要,他肯定地说想要。
当晚尤晏就穿上blingbling的裙子,头上小揪揪系着一只蝴蝶,在客厅开心地飞来飞去。
巧奶奶也乐得合不拢嘴。
但尤立人回家,脸色铁青跟被揍出淤青似的,命令尤晏把裙子脱下来,哪有男人穿裙子,简直胡闹!
尤晏被他爸爸吓哭,躲到他妈妈背后。
晏茹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说,英国男人不就穿苏格兰裙,还空档的哦!
巧奶奶说,打仗时候还冲着敌人掀裙子撅屁股呢!
媳妇叛逆,母亲胳膊肘往外拐,尤立人气急败坏,论据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尤家的男人绝对不能不像个男人!
裙子被束之高阁,尤晏再也不提喜欢裙子,晏茹和巧奶奶告诉他,爸爸不在家还可以穿,尤晏也如惊弓之鸟,说再也不穿了。
这次争吵成为离婚诱因之一,之后育儿路上,晏茹多次因为尤立人的家长权威发生争执,就差没砸东西示威。
晏茹最终伤心欲绝,向巧奶奶哭诉,为什么你这么好的人,儿子会这样霸权。
巧奶奶也为当初让晏茹认识尤立人懊丧不已,说尤立人不是她的小孩,更像是他父亲的儿子。
晏茹提起离婚诉讼,争夺尤晏的抚养权。她知道,尤晏终归是男孩,最终免不了被大环境同化,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男人想穿裙子”即使只停留在想法阶段,也会被大环境嘲笑和排斥。但她想用自己的力量,延缓这个阶段到来,在这之前,在她庇护下,尤晏可以做一个天马行空、自由、快乐的孩子。
但她失败了,资源比拼不过继承父亲家产的尤立人。
晏茹远走他乡,花了很长时间才进入“远程妈妈”的角色,和巧奶奶联合,竭尽所能,让尤晏不往尤立人方向进化。
所有才有今天这个,尤立人觉得不像男人的儿子,晏茹和巧奶奶却非常欣赏的,人。
听闻尤晏竟然同意尤立人安排的联姻,晏茹大惊失色,明明挺有自己想法的一个人,怎么会屈从于他人的安排。
晏茹连夜连线巧奶奶,当大概得知联姻对象是个怎样的女孩,才放一半心。
晏茹捡起躺在地上的纸巾盒,抽掉上面一张脏了的,把下面一张塞进他手里。
“想哭就哭吧,无论多大年纪、男人女人都可以哭哦。我跟上一个男朋友分手还哭了三天三夜,一个星期不出门呢。哭完就好多了。”
尤晏只是虚握着纸巾,依旧沉默仰头看着天花板。
晏茹走后,尤晏把自己砸在靠枕上。
蓬松的靠枕喝了出厂以来剂量最大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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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带来不同寻常的焦虑,尤晏按部就班将一切复原——当然,一切里划除了“冯师延”。
护照需要向大使馆重新申请,15个工作日以内,尤晏无法离开德国。
来过多次,德国对他神秘感不重,尤晏哪也不想去,打算在房子里发霉。
他不再信任晏茹以外的人,连生活助理也不再考虑,仅靠自己和智能家居打理日常。
护照没收一事传到巧奶奶耳朵了,老人家大发雷霆,差点气得住院。
主要是,房子和人都是巧奶奶托人打点,哪知此人国内家属急需用钱,尤立人抓住弱点,重利诱使之叛变。
巧奶奶让尤立人立刻归还护照,尤晏冷笑拒绝,宁愿多等三周,也不愿再拿沾了屎的旧护照。
何况尤立人根本不愿归还!
幸好尤晏留了一个心眼,把身份证与户口本都带出来。
寒假第一周,尤晏在换锁、安装和调试智能家居中度过。
周末在门口捡到一只穿燕尾服的警长,四蹄踏雪,比当初雪枪大一点,也是妹妹。尤晏带它驱虫绝育又是一周,后面两周带着猫过野人般的洞穴生活。
路弘磊在英国听说他被爹坑的惨状,想过来找他,奈何两人寒假不同步,真正见到面已经是复活节。
圣诞节时尤晏去找过他,现在是出国后第二次碰头。
从出生到大学,尤晏和路弘磊从没分开超过半个月,这次分别三四月,竟然没半点生疏感。
路弘磊撸着他的猫,问叫什么名字。
“馅儿。”
“馅儿?”路弘磊交替看着猫奴和主人,问猫:“你是菜馅儿还是肉馅儿啊?”
馅儿当然不会回答,还龇牙咧嘴,啃他虎口。小猫劲力小,玩心大,啃不动,忽然猛舔起来,像给他刷漆似的,舌面的倒钩跟砂纸一样刮人。
路弘磊喃喃:“看来应该是芝麻馅儿。”
馅儿馅儿叫了好几声,连音连出了异样,就像他名字念快一点就成了「Lonely」。
“馅儿”有那么一点点像“师延啊”。
路弘磊笑着告诉尤晏他发现了秘密,“你还挺痴情,馅儿馅儿,你在叫延姐吧。”
但凡跟他还有点同袍情谊,路弘磊都不该再提起这个名字。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他还不知真相。
晏茹和巧奶奶应该不会乱说,冯师延更加守口如瓶。
尤晏琢磨该怎么措词告诉他,心里总在排斥当晚回忆,纠结了下,放弃。
他兴致缺缺地说:“话真多。”
路弘磊果然挺有同袍义气,知道异国恋不能相见的死穴,笑笑继续撸猫,不再过分刺探。
他转移话题道:“今天你爹50大寿吧,阿叔阿姨们的朋友圈集体更新呢,过年似的。——‘尤董五十大庆,祝身体康健,事业红火,儿孙满堂!’”
尤晏在沙发打游戏,两条小腿开成直角,高处的膝盖顶在腋下。噗嗤一声,差点让手机滑了。
“幸好不在国内,不然又给压着参加大礼,‘跟各家千金多交流交流’。”
路弘磊舒服搂着猫,“也是,早知道本科就出来了,简直不要太惬意。——不过,你还得给他送礼吧?”
“本科出来太逍遥,容易废了。”他忽然诡谲一笑,“送了,一份大礼呢,可珍贵可惊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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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礼”早就寄出,经由巧奶奶之手交给尤立人——为防寄丢,尤晏还备好电子版,有需要直接发到尤立人邮箱。
“大礼”只有薄薄一个文件袋,严实密封,连巧奶奶也不知道内容。
巧奶奶按尤晏意思,在寿宴上当众交给尤立人。
尤立人掂着轻飘飘的文件袋,防备地问巧奶奶到底是什么。
巧奶奶比出剪刀手,在双眼前剪了剪,说:“我又没有透视眼。”
周围人哄笑,夸赞巧奶奶心态年轻。
尤立人:“……”
尤立人谨防有诈,没有当众开启,硬生生憋到宾客散去,才独自到书房。
文件袋里面只有一张A4纸,半页德文,尤立人只看懂两处:「YanYou」和「23」。
正对上尤晏名字和23岁。
尤立人心感不妙,复印一张,用油笔涂掉尤晏名字,然后叫来一名会德文的助理。
助理捏着纸张研究一会,耳廓微妙地变红。
尤立人心急如焚,说:“翻译一下。”
助理艰难咽了口口水,身为同胞不禁局部一凉,小心翼翼地说:“董事长,这是一份就诊病历,上面这个人,刚完成了一项输精管结扎手术……”
第53章
尤立人两眼发黑, 仿佛视野涂满黑色马赛克,结扎的是自己一样。
虽然他这个岁数,离结扎相去不远, 真要打结,还是下不了狠心, 毕竟“没有能力”和“不使用这项能力”属于不同维度的概念。
尤立人一把夺回助理手中的纸, 助理老练又谦恭地沉垂眼看地。
尤立人板起脸, “……你、可以下班了,这里就当没来过。”
年轻助理也一副被结扎的样子,幸好只是“下班”, 不是“解雇”, 他退出董事长的书房才敢抚胸抹汗。
大环境下,一个无生育能力的男人等同残疾,阉割掉父亲给予的雄性能力, 沦落到和女人同一地位,甚至更差——这是社会长期规训的结果, 女人相对男人而言, 的确因为缺少一根东西,居于次要地位。
一个无生育能力的儿子就变成了“女儿”。
尤立人也间接无后。
尤立人开门出去, 在客厅找到巧奶奶。
巧奶奶问:“你又骂小助理啦?我看他脸色不太好,请他吃点葡萄, 他战战兢兢走了——不过我让他打包一串带走当宵夜跟他的小女朋友一块吃,嘿嘿。”
他扬扬手中文件, 问:“妈妈, 阿晏寄回来的东西你有没有看过?”
二度被怀疑,巧奶奶本该不快,但有尤立人脸上的不快做对比, 她瞬间快乐了。
她说:“阿晏寄回什么好东西?”
尤立人:“哼!当然是好东西!”
如果尤晏就在眼前,脸早给文件抽出一道红痕——前提是他先避过尤晏的“爆牙重拳”。
巧奶奶目光流连文件,说:“给我瞧瞧?”
尤立人:“……”
他倏然收起潜在的扇耳光武器,潦草对折,一个字母也不给巧奶奶看看。
尤立人负气上楼。
巧奶奶朝他背影努努嘴,“小气鬼,喝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