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师延停步回头,隔着两三米,笑了笑,“我当然知道。”
冯师延果然还是自信满满冯师延,让他猜不透,又不断想去猜,深深吸引他的女孩。
林鸣真笑着叹气,“真拿你没办法……”
冯师延回到楼梯,笑容渐渐冷却。
她只想快点出去。
拥抱本质只是收紧力度,刚才被锁住那一瞬,冯师延很难分别是谁的甜蜜禁锢,默认就是唯一的那个人的。
肌肉记忆让她差点沉沦,差点认错人。
迫切的想法把脑袋的一切压得乱糟糟,冯师延出阳台清理猫砂,忽然发现,下雪了。
雪粒子细腻如甜甜圈的糖霜。
冯师延就这么在阳台呆呆看着,深夜,一个人,和一只蹭上脚踝的猫。
脑袋仿佛给初雪冷却,渐渐恢复清明,想着:德国的雪开始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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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大雪封路,尤晏没能去和晏茹团聚。
后来幸好没去,据说晏茹和男朋友爆发争吵。
她被求婚了。
这往往意味恋情终结。
求婚从圣诞节持续到复活节,最后变成逼婚,两人不欢而散。
晏茹过来和他过节,庆祝复活。
尤晏想起她自称失恋一周不出门的传说,做足心理准备做牛做马,买菜做饭一人包揽。
路弘磊不日抵达,三个人只是岁数不一样的成年人,没有辈分禁忌,相处还算和谐。
两个岁数加起来没晏茹大、失恋生存经验没有晏茹多的男人轮番上阵安慰,场面一度让晏茹哭笑不得。
路弘磊说:“我妈妈要是有你一半真性情,该哭哭,该笑笑,大概就不会出家了。”
晏茹哎一声,面上浮现回忆往事的短暂迷惘,“她的确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憋久了容易崩溃。”
路弘磊说:“那可不是,差点抱着我一起跳楼,幸亏我力气比她大,硬生生拽回来了。那年可真不容易。”
晏茹又感叹几句,转头问尤晏忙什么,怎么突然不吱声了。
尤晏说忙着给尤立人准备“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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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立人五十一岁寿辰,宴会上的确问过巧奶奶,尤晏今年是不是又要“送礼”。
巧奶奶狡黠道:“交换,你告诉我去年他送了什么,我就告诉你。”
尤立人:“……”
尤立人离开巧奶奶身边耐但尤晏的“大礼”还是按时来了。
尤晏发来视频请求。
有过“前车之辙”,尤立人没有当场接起,散宴回家、独自进书房关门后,才回拨过去。
尤立人板起脸,问:“今年又想玩什么花样?”
尤晏风轻云淡啊一声,笑道:“没有花样,只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尤立人等着那边开口。
那边等着他开口要求。
父亲和儿子开始精神拔河。
尤立人面容紧绷,好像雕像静止。
尤晏悠闲地喝起可乐,仿佛游人度假。
……
最终,雕像经受不起游人摧残,先行崩塌。
尤立人松懈道:“说。”
尤晏用一种外行人的口吻,好奇又无辜地说:“我在疑惑,如果股东大量抛售股票,会不会造成股价下跌?”
尤晏成年后,名下持有与巧奶奶、晏茹一样数量的股票,三人相加的确足以与他抗衡。
若是三人同时减持……
尤晏问了一个不是问题的大问题。
雕像瞬间复位,尤立人低喝道:“胡闹!尤氏是你爷爷和你爸爸大半辈子的心血,你要是敢同归于尽,你就是作践你自己,不肖子孙,对不起你爷爷的在天之灵!”
尤晏喝了一口可乐,凉凉道:“爸爸,受人牵制的滋味不好受吧?”
第55章
尤氏集团如日中天的飞速发展期已成历史, 近年稳步运作,还未见颓势,不代表扛得住小毛孩任性胡闹。
尤立人不能让两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 左思右想,连夜要召开远程“家庭”/大股东视频会议。
尤晏拒绝, 理由是路弘磊在他这边, 不好透露家族秘密吧?
尤立人忍气吞声, 托人盯紧尤晏账户,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通知他,恨不能监控尤晏的操作记录, 最好连每日浏览时间也能把握。
理想丰满美好, 现实形销骨立。
尤立人不得不陪着尤晏过了一个从没庆祝过的复活节。
复活节后连着几天工作日,尤晏和晏茹均没时间应付尤立人。
尤立人相当于熬过一点五个复活节,艰难堪比向资本家讨薪。
千盼万盼的周末, 尤立人终于连线上德国两位“贵人多忘事”的股东。
视频屏幕一分四格,每格一股东。
——巧奶奶和尤立人同在家中, 坚持独占一格, 自个儿到客厅,留尤立人一个人在书房。
尤立人本想把尤琼瑛也拉来, 巧奶奶将他呛回去:“晏茹和琼瑛吵架你站哪一边?反正我站晏茹。”
尤立人:“……”
当年离婚少不了尤琼瑛煽风点火,晏茹和尤琼瑛互相看不惯, 大概就像冯师延和江笑雯。
尤立人既是组织者,理所当然第一个发言, 用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口吻, 规劝尤晏不要因为一己私欲,任性胡为,毁了尤家。
最后搬出亲情牌, 沉声道:“你奶奶还想安享晚年呢。”
巧奶奶正专心研究这App的美颜功能在哪,最后失望得出结论:这么商务的App,大概没有这么时髦的功能。
乍然听见自己名字,不禁冷哼。
“你少搬我出来当挡箭牌,我每个月有国家固定退休金,从没动过你们尤家‘两代人的心血’。”
这下独占一格的优势体现出来,她和尤立人地理上不在一处,不可能临时交头接耳,避免被打上“沆瀣一气”的标签。
巧奶奶说:“再说,我就只有几年了,到时我打算一部分给阿晏,一部分捐出去。”
晏茹说:“巧姐,我们女人长寿着呢,你就算这么说人家也不收你。”
尤晏说:“奶奶,你还要看着我退休。”
尤立人说:“妈妈,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当初尤立人决定给尤晏联姻,巧奶奶就说:安排跟谁结婚,她还不是就只能看几年。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巧奶奶此话一出,三人先行安慰,口径出奇统一,形成一种伪团结的微妙局面。
巧奶奶按尤晏退休时间推算自己年龄,轻噫一声,“那我岂不成110岁的老仙婆啦。”
晏茹说:“是啦,年轻是仙女,年老是仙婆,巧姐无论多少岁都一样可爱。”
尤晏说:“仙婆可以和上面通电话哦,奶奶。”
尤立人:“……”
巧奶奶咯咯笑,露出整齐洁白又坚固的假牙。
股东大会沦为吹捧现场,尤立人鲜少夸人,此时越沉默,越凸显词穷与格格不入。
巧奶奶说:“我可是认真思考过,趁我清醒立个遗嘱,把一部分财产捐给慈善机构或者有缘人。”
尤立人力挽狂澜扭转歪曲的主题,“妈妈,你孙子要是再任性一点,你别说捐出去,不用别人捐款救济就阿弥陀佛了。”
巧奶奶说:“阿晏一直是挺理智的孩子,我相信他。阿晏要动手的时候记得通知我啊。”
尤立人:“……”
“好。”
尤晏应过一声,他那一格变成一只半黑不白的猫,下颌傲慢扬起,尤晏正用梳子给它梳毛——或者说刨毛,明眼可见猫毛乱飞。
“喵——”一直不跟尤立人直接对线晏茹叫了一声,警长猫馅儿忽然警觉,盯着可能的声源。
“喵喵——”巧奶奶跟着叫两声,馅儿脑袋探向笔记本屏幕后,只入镜半个屁股。
巧奶奶说:“这猫活久了还挺有灵性,听得懂人话。不像人啊,越活越落后。”
被指桑骂槐的尤立人:“……”
尤晏重新搂馅儿回来,说:“可有灵性了,有一天晚上我梦见它死了,突然醒过来发现它刚好钻进被窝,躺我边上。”
巧奶奶感叹,“真好。等我化成一堆灰,我希望能撒到大海里。”
尤立人这会才掌握发言权,“妈妈,你怎么跟你孙子一样任性。”后半句触及禁忌般,沉下声,“以后……你当然是要跟爸爸在一起。”
巧奶奶冷哼,“生是你尤家的人,死是你尤家的魂?你可说得好听。我跟你爸爸在一起几十年,死后还要跟他在一起,那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了。反正我以后不进你们家族墓群,我要住进大海里。”
晏茹扶着一边脸颊,笑道:“巧姐喜欢住哪就住哪,谁敢拦你就是‘不肖子孙’。”
后面四个字学着尤立人的腔调,一板一眼。
巧奶奶:“就是。”
尤立人:“……大海都是水,冷冰冰的,有什么好的。”
巧奶奶说:“泥地里还不透气呢。”
尤立人:“……”
尤晏脸颊蹭猫头,笑道:“海阔天空,最自由。奶奶,以后我下去可以找你玩吗?”
巧奶奶说:“看吧,还是阿晏懂我。——你不一定找得到我,等你下去我可能已经漂到美丽的加纳利群岛啦。”
“……一派胡闹!老的小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