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相触, 冯师延轻叹道:“你果然擅长撒娇。”
尤晏心满意足捡回自己叉碟,说:“那是因为你纵容我, 否则我就成撒泼了。”
冯师延说:“你还会撒泼?是什么样子的?”
尤晏把蛋糕所剩不多的纸碟轻砸回茶几,把脊背摔沙发靠背, 双臂抽搐摊开。
姿势就位, 哭声跟上:“姐姐不爱我了。”
眼睛皱得跟核桃似的,也干燥得跟核桃似的,眼泪在他心里。
冯师延笑得蛋糕上的冰激凌差点融化, “这是撒酒疯。”
尤晏扑过来,脑袋搁腿枕上,搂着她的腰。
“姐姐为什么不爱我!!”
热气呵上腹$部,冯师延胃里的冰激凌都要变成温汤。
“这还是撒娇。”冯师延再度移开蛋糕碟,习惯性捏他耳垂,像检视蚌里新发现的珍珠,“你的耳垂还是那么好玩。”
尤晏不帮她煲温汤了,转头脸朝上仰视她。
“把‘的耳垂’去掉。”
冯师延心里重组一遍句子,嫣然道:“你还是那么可爱。”
她低头,把刚刚从他那里偷来的蛋糕味道送回去。
尤晏唇色鲜艳,回味似的轻抿一下,“姐姐最可爱。”
冯师延轻扯他的耳朵,仿佛在说:甜嘴巴又说胡话。
尤晏强调:“真的。”
他见识过不少正面的品质,聪慧,勤勉,务实,唯有真诚最能打动人,像地基一样,撑起其他品质的高度。
冯师延让他领会到真诚的可贵,这在于她肯接受真实的自己。
她让他懂得坚持本心的愉悦与超然,她不是最完美的那一个,但一直是最真的那一位。
跟她在一起,不必浪费时间猜忌和矫饰,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制造和感受快乐。他喜欢她,也喜欢与她在一起的自己。
尤晏坐起来,正面拥抱她,含了下她的耳垂。
“生日快乐,我好爱你。”
冯师延听到一个早已默认的答案,没有太激动,心里沉淀一种“果然如此”的笃定与自信。
她爱自己,从外到里,自然也会有人爱她的外表与品质。
如果暂时没有,她依然爱自己,爱金黄的麦浪,爱白云静游的蓝天,爱每一次日出日落,爱她的朋友们。
现在多一个人爱她,她的生活更充实一分。
尤晏爱她,她从充实迈向更充实,而不是从缺憾至圆满。
她不是他的肋骨,她不是他的另一半,她仅是冯师延而已。
一个独立的、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的人。
她捧着他的脸,挪到眼前,亲吻他的额头,郑重道:“我也爱你,很爱你。”
尤晏比她少用一个动词,程度似乎浅了一层,赶紧补上:“我超爱你。”
这下,他比她多一个副词,平衡了。
冯师延笑:“你连表白都在撒娇。”
“好”和“超”比“很”的发音嘴型较大,舌头微翘,听着音节饱满,容易嗲。
尤晏说:“因为我本来就可可爱爱。”
蛋糕的味道重新融合,又因为无法收敛的笑意,悄悄从唇缝漏出来一些。
暑假过去一半,日子每天差不多,有种按部就班的充实感。
尤晏忌讳用“老夫老妻”形容,那是激情消散的掩饰,实际他们的被窝哲学很丰富,议题不断,想法层出不穷。
有时也会邀请冯师延的初中同学来家里打牌搓麻。
餐食自然叫外卖,好在年轻人没有老一辈那种必须亲自下厨才能表诚意的迂腐想法,凑一起寻欢作乐最重要。
睢玲和冯师延挤在厨房洗手时悄悄说:“没想到你的小男友还挺平易近人,没有富家子弟那种架子。”
冯师延没透露过尤晏具体身份,但睢玲从他衣着和日用品牌子推出家境不凡。相较之下,她的初中好友可就稍显朴素。
冯师延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太子,端什么架子。跟家风有关吧,他们家比较低调。”
睢玲感概:“那就是大隐隐于市啊!”
冯师延洗好抽纸巾擦手,搓成一丸子掷进垃圾桶。
“他就是一个大四男生,不用给他加那么多身份包袱。我只相信真理,不搞个人崇拜。”
尤晏在她面前先是一个品质良善的人,然后才是一堆外界赋予的标签:尤立人的儿子,尤氏集团的继承人,等等。
是以她没有被外部标签迷惑,面对富人不卑微,穷人不倨傲,大家都是一日三餐、吃三大营物质放臭屁的,人,而已。
睢玲也已习惯昔日同窗偶尔迸出的正经言论,关水笑笑说:“我突然明白了。”
出到客厅,收拾干净的餐桌边,尤晏和林鸣真相对架起胳膊肘,准备掰手腕。
明明穿着短袖,尤晏还要把袖子都卷上肩膀,生怕那点点布料盖住肱二头肌的发达风貌。
林鸣真愣了一下,竟然跟着撸袖。
睢玲男友包着两人交握的手掌,保证在中间位置。
“准备好了——一、二、三——开始!”
他放开手退步。
两人刚才都喝了酒,林鸣真一张脸大致保持原色,尤晏已经红成“犹艳”。
尤晏和林鸣真双唇紧抿,目光剑拔弩张,脖颈和肱二头肌青筋毕现,跟两个屠夫准备比赛杀猪一样。
冯师延想起曾经看过的视频合集,掰手腕通常在“嗒”的一声中结束,掰断甘蔗似的,其中一人手腕断了。
她走过去,突然戳了一下尤晏胳肢窝——
嗒。
他的手给压倒,骨节在桌面敲出清脆声响。
尤晏:“……”
林鸣真:“……”
睢玲:“哈哈哈。”
尤晏愣怔片刻,内心卧槽。
只见对手放松手腕,悠然而笑。
“悠着点,别惊动120。”
冯师延将两袋酸奶分别推到两人面前,转身回冰箱抱出西瓜进厨房切。
尤晏拎起酸奶,霉着脸跟冯师延屁股后头,用袋子冰激她胳膊。
“你为什么要偷袭我?胳膊肘往外拐。”
西瓜一分为二,发出脆甜的开裂声。冯师延拿保鲜膜封住其中一半。
“这游戏太危险。要是你手腕断掉,就没法抱我了。”
尤晏晃着酸奶袋,仿佛里面有果粒等着摇匀,撇撇嘴道:“……也不一定是我断啊。”
冯师延放好保鲜膜,开始切另一半西瓜。
“要是林鸣真的断了,你总得送他上医院,时不时问候他吧?——你想每天问候他吗?”
“……哦,那倒不想。”轻轻啧一声,“非常不想。”
尤晏撕开袋口,拉长吸管戳进去,准备吸时被另一念头砸中。
“你也可以往我手上推一把,助我一臂之力。”
冯师延说:“那样你肯定觉得胜之不武,肯定要重新开一场,局面回到前头,无解了。”
……好像也是。
尤晏在思想上好像一个轻量级选手,轻易给“冯·思想”扑倒。
“给!”他把吸管头喂到她嘴边,奖赏似的。
冯师延自然吸上一口,尤晏才吸着晃回客厅,很快原谅败北的自己。
睢玲笑嘻嘻跟林鸣真耳语,“小弟弟被哄好了。”
被胜利的林鸣真:“……”
-
送走同学,冯师延盯着手机和尤晏说:“姣姣晚点到机场,我要去接一下。”
尤晏随口说:“要打横幅吗?‘热烈欢迎庞律师莅临本市’什么的?”
冯师延竟然认真想了想,旋即笑道:“好呀,我也半年没见到她了。毕业以后见面频率都要以年计算,真不敢想以后她出国了会怎样。”
无心之词刮到心头小疙瘩,尤晏不太舒服动了动肩膀。
冯师延可能有所察觉,也可能没有,停了一会说:“我再挑一束花。”
冯师延和尤晏到文印店加急打印出红底黄字的横幅。
为了方便、不阻碍通行,做了单人可举的长度,横幅两边套上PVC水管,尤晏手持水管即可展开。
冯师延进花店挑花,尤晏对着玻璃门开合两次横幅,跟打开一把巨型扇子似的,人形立柱怎么看怎么中二。
他开始为自己的建议埋单,想着千万别让路弘磊知道,不然肯定耻笑他半年。
看了两眼,再看两眼,中二归中二,还蛮帅的嘛!
长得帅就是得利,举个“求包养”的牌子都让人以为出来体验生活。
冯师延抱着一束百合出来,还多捏着一支玫瑰花,递给他,“送你!”
“……”
尤晏赶紧收卷横幅,准备伸手接。
冯师延忽然说:“张嘴。”
“干嘛?”
“嘛”字还没完全收音,刮除尖刺的玫瑰梗喂到他唇上。
尤晏下意识抿紧。
冯师延咯咯笑,“好看。”
……操。
只能在心里说。
尤晏空出手握住她后脑勺,想把玫瑰送还她唇间,冯师延抵死不从,戳他痒肉。
尤晏身形一扭,玫瑰喷落,长手眼疾手快捞住。
“怎么那么皮。”
冯师延还是笑。
尤晏卷好横幅,把玫瑰花送入PVC管中,趁冯师延不注意,重新兜回后脑勺,皮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