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场,片子剧情不怎么样,尤晏看得昏昏欲睡,再看身旁的冯师延,挨进靠背,紧紧盯着荧幕,时不时往嘴里送一颗爆米花,奶茶是不会再喝,她说不想中途离场上洗手间。
投入的样子让人误以为听公开课。
结束后,尤晏问她观感如何,冯师延扔出两个字:“难看。”
尤晏笑起来,“你是不是做什么事都像考试一样认真?”
奶茶冰块全化开,杯壁挂满水珠,冯师延拿纸巾擦干才回答:“反正时间也是浪费,不认真就会胡思乱想。”
尤晏玩笑道:“你应该去学哲学,像路弘磊一样。”
冯师延不恼反问:“你什么时候走?”
话题跳跃而尖锐,直戳尤晏心脏,“影响你私会老情人?”
冯师延侧身挪往过道,把纸巾投进保洁员的垃圾铲里。
“我要是想找林鸣真,早没有你什么事了。”
这话相当于打一棍子给一颗枣子,尤晏脸上又酸又爽,心头疙瘩给变相抚平了。
但仍是嘴硬哼哼,“我又没特指他……”
已经走到下一个台阶,冯师延回身仰头瞥他一眼,“幼稚鬼。”
尤晏:“……”
尤晏的手本就凉,在影院强力空调收了两个钟更加凉,他屈指用第二指节冰激一下冯师延脸颊。
“说谁呢。”
第12章
冯师延反射性用自己手捂一下被触碰过的地方,捞起尤晏的“犯罪武器”紧紧攥着,“说你。”
既然兔子主动撞到树桩,尤晏顺势把她扣紧,冯师延刚握过奶茶杯,手比他的还要低温,冷感源源不断输送过来。
尤晏又败了。
接下去的一周时间,冯师延领他周游省内。大学四年没少带同学来这边玩,冯师延导游业务熟练。
先前药物影响体内激素,冯师延晚上需求寡淡。那次意外也让尤晏背上十字架,欲$望变成惊弓之鸟的忌讳与谨慎。两个似乎掉回普通朋友关系,一路结伴游山玩水。
回到城区当晚,冯师延从抽屉取出尤晏先前买的验孕棒。
她的举动给房间按下暂停键,尤晏停止整理行李,坐到沙发上。
“早上测比较准确一点吧。”说明书上说晨尿比较准确。
冯师延说:“我心急,等不到早上。”
“……”好吧,他也是。
人进去了,浴室门关上。
尤晏从未有过在手术室门外等候的经历,但现在那堵门跟手术室门差不多。
说明书上说测试时间需要多久来着?
尤晏记得两分钟。
这也是尤晏有史以来最漫长的120秒。
即使知道药物靠谱,还是担心哪里出纰漏。
浴室门打开,冯师延面上浮着轻松,晃晃手中粉白两色的塑料笔。
“警报暂时解除。”
塑料笔小窗口里只显示一道深色红杠。
可下一秒,冯师延刚顺畅的呼吸又急促起来,男人胸$膛和胳膊把她闷得太紧了……
冯师延稍稍挣开,哭笑不得,“你比我还紧张。”
尤晏松开双臂,跟懒散做操一样拍了拍两边裤缝中线。
“哦,还好。”又说,“这东西会不会有误差?要不上医院检查保险一点。”
“等月经推迟一周以上就去。”冯师延拿出科普态度,讲解验孕棒检测原理,核心跟尤晏在网上学到的一模一样,两人正式达成“警报解除”的共识。
冯师延将笔投进垃圾桶,又重新洗一次手,水声伴着嗓音传来:“如果你之前是担心这个,现在你差不多可以订机票。”
心中石头落地,尤晏不计较她的“逐客令”,大爷似的摔回沙发,摆出一个“大”字。
“你又想赶我走,我就偏不走。”
手机进了一条新语音消息,巧奶奶说:“下周二延延生日,你要记得给她庆祝哦。”
刚听完这条,下一条又跟上:“知道了吗?”
尤晏佯装凶巴巴加重一句:“偏不走。”
冯师延弯腰从茶几抽纸巾擦手,“我不是赶你走,是怕你不好意思提出来。”
尤晏自若道:“这倒不会,我这人脸皮厚。”
纸团也掷进垃圾桶,冯师延走到尤晏跟前,单膝跪沙发,欠身轻捏他下巴。
距离拉进的一瞬,气息暧$昧交错,彼此可以看清对方的每一根睫毛。
尤晏:“……干什么。”
冯师延松手,直起身前轻挑他耳垂,像用指尖接一滴水,笑道:“耳朵红了。”
尤晏:“……”
冯师延转身若无其事把行李箱的脏衣服送进洗衣机,拎着干净衣物进浴室洗澡。
尤晏扯扯被触碰过的耳垂,温度好像的确有那么点不正常,嘴角不禁扯了下,再次浮现溃败表情。
想起巧奶奶的提醒,尤晏在微信上敲路弘磊要代购联系方式。
路弘磊推了一张“御用代购”的名片过来:「不代购药品」
尤晏心情奇好:「经验之谈?」
Lonely:「滚你的,老子需要那玩意吗」
YY:「啊你没地儿用」
Lonely:「你给谁买东西」
“做寿”两个字刚打出,看着怪怪的,戏谑归戏谑,总带着快入土为安的老气。冯师延虽然比他两岁,到底还是年轻漂亮的小姐姐。
这两个字怪犯忌的。
尤晏莫名一哆嗦,连击退格键。
YY:「有人要过生」
路弘磊发语音:“谁啊?我认识吗?你奶奶?”
尤晏陪他说话,“你姑奶奶。”
路弘磊发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包,怎么看都一副小人得志:“我知道了,是你家姑奶奶。”
尤晏不理他,加代购了解信息。
路弘磊不依不挠,“你要送什么东西?要不要哥帮你参考参考。”
YY:「你又不是她,不告诉你」
路弘磊“哟”地一叠声,大概遭遇此生罕见之境,势必强势参与。
“尤少爷悠着点,送错了晚上可没地方睡。”
尤晏声音充满自信,“投其所好错不了。”
片刻后又补充,“天桥底下四面透风适合你。”
路弘磊:“我帮你在我奶奶面前点根香,保佑你平安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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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七八天,旧家那边进度需要确认,冯师延次日便戴上口罩前往,尤晏自然一起陪同。
旧墙皮已经刨掉,地板也砸完清理干净垃圾,跟师傅确定好水电用材,冯师延和尤晏跑建材市场选瓷砖。
冯师延一直保持高昂热情,每一项支出列出的清单一目了然。用她的解释,还是因为青春期憋屈在一方上铺里,她特别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尤晏开始习惯了冯师延的表达方式,她谈论自己比较多,过问尤晏比较少,严格说来,她真的做到放逐他自由。
冯师延就好比一朵盛放的花,他靠近便能闻到香味,反之则反,但无论他是远是近,花朵依然热烈绽放,他影响不到分毫。
他才是受影响的那一方,这便最让他困惑而迷惘。
连续跑几天后,尤晏赖床罢工,让冯师延自便。冯师延不讨价还价不撒娇,反倒让他想吃什么在她回来前发消息。
尤晏忆起“花与路人”的比喻,心中更增微妙。
冯师延跑到傍晚时分收工,尤晏没有给她消息,倒是收到庞皎皎和林鸣真的生日祝福,冯师延才恍然记起这个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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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日在暑假,一般都是与妈妈庆生。师琴走后,冯师延便没怎么正经庆祝过生日——生日蛋糕倒是年年会自己买,大概算不上隆重。
冯宏连师琴忌日都经常忘记,更别提生日。
江笑雯冬月生日,冯宏有过一年给她庆生完,忽然反过来问冯师延:你的生日是不是在夏天?
冯师延说不是,她的生日在小年夜。
冯宏刹那间记起什么,神色尴尬一瞬,再不提这茬。只要以后也不再提,昔日发妻的忌日和大女儿的生日都是不存在的东西。
倒是十八岁那年的生日,在冯师延词典里够得上隆重。
那年高三毕业,冯师延在糖水店找到一份暑假工。尤晏来过一两次,有一次不知怎么地和同桌客人大打出手,惊动商场保安,警察也差点出警。
冯师延上去劝架,没劝住,挨糖水泼湿半身衣服。
保安最后拦开两个大男生,尤晏脸上挂彩,嘴角红肿一块。对方也没讨到好处,一张脸狼狈如京剧脸谱卸妆失败。
冯师延没替换衣物,不得不提前下班,和尤晏并肩走出商场。
出租车上下客点和公车站隔一小段距离,尤晏先抵达目的地,冯师延还要继续往前走,尤晏叫住她。
“你不回去吗?”
——他们到底还住在同一小区。
冯师延便留下跟他等家里司机。
冯师延至今不知道尤晏打架原因,当时他臭着一张脸,他们不算熟,她怎么开口都会像质疑他,索性什么也不问。
汽车进入小区,冯师延让在篮球场的路口放她下来就可以。
下车要关门前,想着这大概是跟尤晏的最后交集,冯师延扶着门回头,弯腰朝里面人说:
“今天我十八岁生日,你能跟我说声‘生日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