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流露出不解:“那是什么?”
“我不是故意不说的,只是你也不跟我聊这个。其实我是双性恋。”欧阳笙一了百了,挤出笑容。
“我知道。毕竟做了这么久朋友,”沈稚的话毫无说服力,“希望不会影响到你和女友的感情。”
“不会的,别小看你和你老公的国民度啊。”
秘密暴露的欧阳笙索性瘫倒。
听到特定话题,沈稚忽然沉默。
欧阳笙说:“话说回来,今天你为什么主动来找我?”
这在往常十分少见。
沈稚却不准备把她和沈河的秘密吐露出来。
她特意在丈夫休息的这一天离开家,来不算怎么亲近的朋友家待着,纯粹只是为了逃避结婚还是离婚的二选一难题。
“我想……”沈稚微笑,“出去玩玩?”
她眨了眨眼。
长舒了一口气,欧阳笙回应:“那去打打网球?”
沈稚没有异议。
但根本对这项运动没兴趣的沈稚根本比不过时常来练习的欧阳笙。
即便如此,沈稚也心不在焉。
于是她们又转战反重力瑜伽。
接着两个女人就像蝙蝠一样倒挂在了半空中。
休息时间,欧阳笙看着沈稚的侧脸,不由得笑着说:“你是真的命最好啊。”
沈稚把碎发梳进绾起的发髻,脖颈白皙而修长,不似天鹅,像的是白鹭。
她吐出单音节:“嗯?”
“读书的时候,你就是最美的。我朋友在初试遇到了你一次,一次就记住了你。他还不是个例。而且你专业也好。后来和沈河结婚了,两个人都事业有成,感情又好……”欧阳笙说,“应该没有人不羡慕你吧。”
沈稚轻描淡写地笑起来。
“你是不是太久没在圈子里混了?”她说。
“我知道你想说我天真,但离你最近的人,除了沈河,应该就只有我了吧。”欧阳笙说,“是不是演技,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沈稚安静了一阵。
她目光放空,手机却窸窸窣窣地震动。沈稚看到蓝翘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她起身,走出房间去接电话。
蓝翘似乎在发抖。
沈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想知道。
“能不能借我点钱?”蓝翘问她。
几秒钟的沉默。
沈稚说:“你要多少?”
等沈稚回来,她们去法式餐厅吃饭,因为欧阳笙想吃蜗牛。沈稚平时吃惯了家常菜,对这些高档料理也就只有感到“不错”的品位。不过她也没回绝。
那间餐厅以视野好、足够私人闻名遐迩,预约起来也很难。
吃一口贵得惊人的食物时,欧阳笙忍不住问:“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辣白菜猪肉饭?”沈稚慢条斯理回答,“你预约了这间店,和女友来吃不是更好吗?”
欧阳笙叹了一口气。
她表现得有些感性:“我觉得她不爱我,可能还是做sex friend比较好。”
沈稚盯着盘子里的鹅肝。
欧阳笙说:“那你呢?”
沈稚反问:“什么?”
“我以为我们能聊点闺蜜间会说的事情了,床上运动、夫妻生活之类的。”欧阳笙坦白,“你们是不是无性……”
沈稚被逗笑,顺着她的意思点头:“不是。”
“那档子事,沈河很厉害吗?”
欧阳笙顿时来了兴趣。
沈稚慎重地想了想,殊不知自己的犹豫在他人眼中反而平添神秘。
她说:“挺累的。”
大学时期,低年级软磨硬泡拉着沈河去帮忙编作业。
沈河本来不想去的。
他时常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对一件事是否感兴趣。学弟学妹穷追猛打,沈河反而越发坚决——他就是这种恶劣的性格。
结果还是研究生那边出面,好像拿张清月也做了文章。护犊子的老师不厌其烦,就让沈河去了。
没想到的是,叫上沈河根本是失策。
他对自己严格也就罢了,对身边人也习惯提出最高要求,排练起来三天三夜不睡觉,体力碾压其他人,精力充沛到他们根本跟不上节奏。
一股电流沿着脊梁骨攀升,欧阳笙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像小猫挠人一样激动地起哄:“你太难了——”
说着“太难了”,反应却更像“爽翻了”。
沈稚暧昧不清地微笑着,别过脸时暗暗反省会不会说得有点太多。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沈河也不会知道。
倏忽间,再抬头,她看到欧阳笙的目光越过自己肩头,落到身后。
男人伸手示意服务生无须靠近,而他与沈稚公开的身份也足以令对方照办。沈河来到她们餐桌边,戴着找不到瑕疵的面具。沈稚来不及细想,已经以同样完美的笑容仰起头来。他们像世界上最恩爱的夫妻般注视彼此。
“在聊我吗?”他说。
第11章
总不能说在聊我们的夫妻生活吧?
沈稚说:“你怎么在这?”
“跟你一样,”沈河伸手扶在她肩头,朝欧阳笙也点点头,“陪朋友吃饭。”
沈稚无意冒犯,可一时间没忍住调侃:“你又交朋友了?”
明明是个大学四年下来都没存几个手机号的人。
欧阳笙也搭腔:“你怎么不记得请我这样的老同学吃饭?当初期末作业不是我帮你,你连学分都修不满。如今就翻脸不认人,怕不是妻管严了?”
沈河笑起来,随口回答:“你就眼红吧。这不叫妻管严,叫感情好。”
对话已经到此为止,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沈稚会意,倾斜着头,露出一张温顺的侧脸:“我今天会去欧阳家住,你记得反锁门。”
之前从未听说还有这项安排的欧阳笙略有些诧异。
等沈河离开,沈稚搅拌起冰水。
酝酿好久,欧阳笙还是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沈稚回答得很坦然。
她们抵达楼下,乘车回去欧阳笙的公寓。两个人洗过澡,把腿伸直架在墙上敷面膜。
“确实也不像吵架。”
欧阳笙回忆起沈稚和沈河谈笑时的神色。
沈稚望着天花板,漫不经心地说:“有一些事,我们可能会产生分歧。我不敢确定。”
“——所以想有所缓冲?”欧阳笙回答,“也不是不能理解。”
又静默了一会儿。
欧阳笙忽然起身,险些拧断脖子,她激动得好像发现新大陆:“我知道了!是因为你们快第七年了吧?”
听到这话,就连沈稚也微微侧目。
终于被发现了吗?
她不发出声音,在奶白色的面膜下佯装平静。
然而,欧阳笙却两眼放光:“是因为担心‘七年之痒’吧?听说人的细胞完成一次新陈代谢需要七年,可以这么说,七年之后,人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夫妻之间,曾经激情四射地相爱过,却流于乏味的家长里短,这样的考验——”
“……”沈稚几乎想为她的脑洞大开鼓掌,“差不多吧。”
七年之痒仅限于一般的夫妻。
而他和她,没觉得乏味,因为不曾相爱过。
沈稚只待到第二天中午。
她晚上有一个场合需要出席。是良宜高层之一组织的派对,眼下她没有什么有求于人的地方,但维系联络本身就是必要活动。
助理开车来接送,沈稚与欧阳笙say goodbye,欧阳笙还一个劲劝慰她:“每对夫妻都会有的。”
真不知道一个单身的双性恋为什么能这么胸有成竹,自信得像居委会调解小组红旗手。
坐在保姆车上,沈稚的额头抵住窗户。她翻出微信,在属于她与沈河的界面里,聊天的时间零散分布,最长一次中间隔了两个月。没有不冠以日期的时间,也没有一连串聊好几页的记录。
到化妆室才见到丁尧彩。
丁尧彩说:“你知不知道今天沈河也去?”
沈稚回答:“不清楚。那还分开发请柬?感觉很奇怪。”
“习习发消息来了,说是沈河会先去。你们到时候再见。”丁尧彩踩着恨天高在室内走来走去,声音清脆,好像能踩碎许多年轻的梦。
沈稚不说话,闭上眼睛,任由化妆刷在眼窝扫来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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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一身墨绿色的礼服,不是高定。
沈稚取了一支香槟,朝迎面问候她的对象微笑,稍微观察一周,随即往楼上走去。人群的正中央不意味着人数多,有时候仅仅是牵扯着众人的关心。
在一处能从半山腰一览夜景的露台,她找到聚在暗金色沙发周围说笑的男女。
沈稚走过去时,盘起的长发也好、身上的长裙也罢,没有哪里因风的吹拂而摇曳生姿。
“华先生。”她说。
最中央的焦点之一,正是良宜的高层之一华子琛。沈稚来到,也理所应当加入焦点,但她好像没这个意思。
因为华子琛对面的座位上的是沈河。
“沈稚,你和沈河都好不容易休假,昨天怎么不一起出去?”华子琛微笑着打趣,“害得我和沈河两个大男人,在那分吃烤面包。”
原来和沈河一起吃饭的朋友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