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教授互撩的日子 (楞次Lenz)
- 类型:都市言情
- 作者:楞次Lenz
- 入库:04.11
大概是她脸上的费解太明显,乔瓦尼拿着手机,向她解释道:“如果你参与了卫星的数据分析,得到这个结果,不可能会忽视同量级的噪声影响,就好比爱德华教授不可能做不出本科生的随堂练习。”
说到最后,乔瓦尼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我应该相信劳伦斯教授不是这样的人,但我现在不知道要如何去相信了。”
推特上骂康妮骂得再如何难听都是漠不相干的看客,冷嘲热讽地说她卖女权的人设。业内也有反对的声音,但是大多把康妮的失败归咎于操之过急。再不济也是感慨几声,惋惜她前半生金光闪闪的履历,末了一招险棋输得彻彻底底。
但是裴彻不一样。现在他的老师成了犹大,只因三十个银币,便出卖了自己的学生,给他泼了一盆学术不端的脏水。
这家餐厅的椅子很高,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快要趴在桌子上。莱斯利佝偻着背,在键盘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着,很认真地回复着评论区的疯子:“康妮结婚了,我是她的丈夫,请不要人身攻击。” “她不是性别优势的投机者,请您不要这么说。”
谢宜珩对着透明的玻璃杯发呆许久,久得苏打水里的每一个气泡都浮了起来。她最后拿出手机,查阅航班,买了最近一班回洛杉矶的机票。
亨利听着她低声问询航班的时间。等她的电话挂断,老教授侧过头问她:“明天凯利的聚会不去了?”
谢宜珩摇摇头。
亨利仔细地端详她片刻,最后笑了起来,是那种疲倦又愉悦的笑,像是走过漫长静谧的雪原,终于在远处看见了一点炊烟:“快回去吧,别让人家等你。”
他的蓝眼睛迷人又深邃,谢宜珩慢慢地说:“您每次都说这句话。”
她尚还年轻,不懂透过时间的长河去凝望一个人的滋味。亨利叠好餐巾,满不在意地拍拍她的肩,说:“多听几遍,以后自己不说就行了。”
…
出租车开的飞快,谢宜珩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空洞的“嘟”响了几声,机械音女声提示本条留言将被自动转入语音信箱。
谢宜珩想起来,她从前跟哈维闲聊,顺口说起,“你真的很不爱接电话,我好几次找你要数据,都找不到人。”
“那我肯定在开会,有些会议是不让接电话的。”哈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于是补充道:“其实是可以接的,但要跟与会者请示,这个比较麻烦。所以还是算了,也不差这几分钟,到时候再打给你就行了。”
…
红屋顶的车站旁边有街头艺人,男人一头金色长发,远远看去颇有街头艺术家的味道。他抱着吉他,深情款款地唱着Don McLean的《Vincent》。
旋律轻缓又熟悉,男人唱起歌来带着一点不明显的意大利口音,很好听。谢宜珩上次听见这首歌还是在华盛顿州的秋天。她当时裹在软和的被子里,自私地想着裴彻永远不懂她的痛苦。
裴彻当然不会懂,连托马斯都要拿美金去补自己天赋的短板,她的男主角似乎格外受到命运的眷顾,一条路走得顺风顺水,连爱德华都不曾诘责过他。
但是命运女神偏爱到此为止。
谢宜珩知道每一个项目后面的时间和金钱都是不可计量的成本,知道会有人成为风口浪尖上的替罪羊,但是听到康妮在视频里说的那句话的时候,还是会惶惑无措地质问自己,凭什么是他?
谢宜珩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己要求的感同身受到底是一个多么残忍的词。摇旗呐喊了许久的受害者回过头望上一眼,才发现自己站在道德的高地上睥睨众生。
金发的空姐递上餐单,相当贴心地提醒她:“小姐,前面是吧台,有什么想喝的酒可以让调酒师为您调制。”
谢宜珩说:“谢谢,不用了。”
从飞机的舷窗里看出去,地上的建筑和街道都成了不起眼的光点,好像可以透过云层俯瞰整个人间。谢宜珩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缓慢拉上遮光板。
机舱里是一片安静的黑暗,皮质座椅柔软舒适,隐隐可以听见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和前座乘客的窃窃私语。谢宜珩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把满腔的懊悔和酸涩沉淀到血管的最深处,然后闭上眼睛。
我被钉上过苦难的十字架,我知道满身荆棘的痛苦,
请不要让我的爱人重蹈覆辙。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补6.5和6.6的更新
第81章 Empathy(4)
舆论是任人揉圆搓扁的面团, 缓慢地发酵,缓慢地膨胀。康妮看完海森堡大学发表的噪声数据,发现自己确实错得无可救药。她连夜从波士顿飞到了洛杉矶, 急慌慌地来加州理工兴师问罪。
办公室里的灯光惨败, 照得人心惶惶。康妮重新看了一遍CEPT的分析结果,点点头,“我知道了, 但是你确实没有考虑到宇宙尘的噪声量级吗?我记得你有一篇论文就是写CMB的, 怎么会没考虑到这个呢?”
她的语气并不尖刻, 甚至称得上循循善诱, 但是说出来的话让人如鲠在喉, 如坐针毡。
“您应该清楚CEPT的内部保密协议,我从来没有拿到过源数据。”裴彻把牛皮纸的文件袋推过来, 说:“PRL上有无数关于宇宙尘的噪声量级的论文, 但是我不知道在CEPT的卫星探测下它的量级。况且在您召开发布会之前,我告诉过您,最终数据需要和欧洲的天文台进行再次核对。”
康妮“嗯”了一声, 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既然已经想到了二次核对,你为什么还会把这份数据交给我?”
是是非非的问题谁也说不清楚。况且这滩浑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再怎么搅和都是徒劳无功。时钟的指针走过一格又一格, 康妮最后叹了一口气, 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出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康妮突然回了一下头,说:“别去找希克斯,我要真正的调查结果。”
夜色浓稠, 长长短短的影子像是绷紧了脊背的凶兽,下一秒就要亮出锋利的爪牙。裴彻站在她身后,唇绷成一条笔直的线,说:“您想错了。我不是政客,不会用这些虚与委蛇的手段。”
康妮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面上还是带着笑的,突然倾了倾身,凑近了说:“不会动用这些手段?LIGO的两次听证会到底是怎么通过的,你比我清楚。”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没什么温度,红唇比抽象画里的色块还要刺目。
希克斯是裴彻的大学同学,也是爱德华的学生。希克斯的父亲曾任职于小布什政府,之后又成为内政副部长。希克斯毕业之后决心从政,在他父亲的荫蔽下,短短几年已经到了国会议员的位置。
确实,希克斯为了这个项目屡次游说。LIGO得以继续下去,他的功劳不可小觑。他和裴彻的交情放在那里,但也没有重到可以让希克斯押上自己一辈子的政途。
唯一的解释就是希克斯心里还有一点滚烫的血,还愿意为了自己曾经的追求再做出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这位女士的神情认真严肃,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在一片死寂的沉默里,裴彻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他看着康妮的眼睛,很慢很慢地说:“您不该质疑我的学术诚信。”
夜风猎猎,康妮的披肩是勃朗艮红的颜色,下摆的流苏在风里飘飘荡荡。她摇了摇头,说:“这不是你会犯的错误。”
一滴雨从屋檐上落下去,带着些尘埃落定的意味,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裴彻替康妮推开玻璃门,指尖都泛着青白,仿佛这扇门有千斤重。他很漠然地说:“而您正在犯错误。”
时态的微妙在剑拔弩张的对话里被表演的淋漓尽致,争辩这些无意义的问题似乎只是在浪费时间。康妮略一颔首,还是优雅从容的样子:“如果这件事情并不属实,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我会向你道歉。”
靠墙栽了几株蓊郁的月桂树,花簇稠密,花香沁脾,古老的印第安人会用这种树的叶子来治愈伤口。裴彻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彬彬有礼地一侧身,微笑着说:“我倒希望您没有这个向我道歉的机会。”
客套的笑意不达眼底,可是能给出的礼貌也到此为止。他紧绷着下颔,眼角眉梢都冷冽地撇开,侧脸的轮廓分明,像是石壁上刀削斧刻的深深印记。
康妮转身离开,纤瘦的背影被无边夜色逐渐吞没。裴彻转身走回楼上,推开门的一瞬间却发现罗伯特站在门口,觑着他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您不会真的……”
裴彻还尚未开口,爱德华已然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呵斥他:“滚出去。”
爱德华穿着黑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他的脸颊苍白瘦削,惨白的灯光打下来,他成了潜行在黑夜里的死神,“那个疯女人想要的处理方案是什么?”
裴彻默然许久,最后说:“所有CEPT的通讯数据全部提交给科学基金会的审查小组,算是内部调查。”
多年师生之间的信任不堪一击,请求审查小组的介入已经足够丢人,所谓的保密也只是最后自欺欺人的尊严在作祟。爱德华摇摇头,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回汉福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