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吃的美食,他希望她能替他吃。
他不能看的风景,他希望她能替他看。
他不能过的生活,他希望她能替他过。
而他所犯下的业障,只能由他自己去偿还。
*
严凤雅是个围棋高手,读书的时候还拿过全国冠军,至今鲜逢敌手。
他抬头远远睨一眼推门进来的楚辞,面色不改,继续收拾棋盘上的棋子。
“楚警官有兴趣下一局吗?”
楚辞先看了眼躺在严凤雅身侧穿着护士服似乎熟睡的宋玉知,谨慎的环视了一圈房间周围,确定有无危险。
见楚辞如此小心严凤雅不由得嗤笑,“楚队不必这么小心,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赤手空拳可不是你的对手。”
楚辞冷笑,“严先生别自谦,你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
然后挥手让身后的其他队员暂时等在外面,阔步走到严凤雅的对面坐下,瞄了眼棋盘上还没有被严凤雅捡进棋笥的黑白棋子,说道:“时间有限,我看这棋盘上的残局就很好。”
严凤雅微顿,侧头饶有兴趣的看了眼楚辞,点头粲笑道:“有道理。”
“楚队执黑还是执白?”
“我是警察,代表的是正义,所以我执白子。”楚辞捻起一颗白子落到棋盘上。
对于楚辞话中的讥讽严凤雅也不在意,他看眼楚辞刚刚的落子,悠悠的从棋笥中拿起一枚黑子的棋子放到棋盘上。
“楚队选的不好,这棋盘上的残局可是黑子占上风。”
楚辞连头都没抬,专心的看着棋局,语气笃定:“终究邪不胜正,黑就是黑。”
说他没有同情心也好,说他冷酷也罢,楚辞对待连环杀人犯向来只有一个态度,他可以去了解和推测他们的犯罪心理,但并不想去理解他们。
杀人犯就是杀人犯。
无论他们杀人的理由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杀害了无辜生命的事实。
他要做的就是逮捕他们,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惩罚。
“邪不胜正,是吗?”严凤雅低吟,不知道是在反问楚辞还是在问自己。
他浅笑,侧头俯视着像孩子一般睡着的宋玉知,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
他抬手轻轻的抚摸过她头顶柔软温顺的黑发,像抚摸自己的心脏,小心翼翼,临深履薄。
“孤儿院槐树下面的尸骸我们已经都找到了,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告诉我她们的名字。”要确定八具尸骸的身份不仅耗时耗力,而且在被害者家属没有上报失踪人口的档案或者医疗系统中没有存录被害者的DNA信息等情况下,是根本无法确定被害者身份的。
不能确定被害者身份就不能将被害者的尸骸送回到家属手中,这是楚辞最不想看到的。
“你赢了,我就告诉你。”严凤雅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离十点还差最后十分钟。
“陶知行说他见冯德华时带了一百万现金,可我们到达香江南路112号的时候在现场根本没有找到陶知行说的现金。而根据冯德华之后屠杀张超一家的时间推算,他也没有时间藏匿那一百万,除非他带去张超的家,但我们在张家周围都搜查过,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楚辞耸肩,落下棋子,挑眉看向严凤雅。
“严先生能告诉我那一百万的下落吗?”
“楚队觉得是我拿了?”
“当然不是,以严先生的身家,这区区一百万还入不了严先生的眼。”只是令楚辞觉得奇怪的是香江南路112号附近的监控,刚好就缺失了冯德华离开之后的部分。
“而且,下午我审问章颐和的时候他反应了一个情况。”楚辞目不转睛的看着严凤雅,仔细观察他的反应,“他说,你近段时间接连从公司的账上转走大笔资金,最近的一笔是昨天,严先生是想要带着太太长久定居国外了?”
严凤雅专心棋局,不置可否,“楚队觉得呢。”
“我觉得严先生的美好愿望只怕要落空,宋小姐作为证人指证你谋杀被害者梁欢的犯罪事实,且推翻了之前为严先生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严先生你还是杀害被害者田甜的最大嫌疑人。还有,孤儿院所有人都能证明后院的槐树是严先生栽种的,埋在槐树下的八具尸骸严先生似乎也是最大嫌疑人。”楚辞愿意说这么多话,就是为了观察严凤雅在听到这些后的反应。
只见严凤雅面色平静,只有目色在听到梁欢、田甜等几个被害者的名字时闪过一丝兴奋,其他皆如听别人的故事一般,没有丁点愧疚悔恨。
“所以呢,楚队的结论是什么?”
“法官在哪里?”楚辞落下最后一子,白子全面将黑子包围,棋盘上黑子的败局已定。
严凤雅看着棋局状似遗憾的叹气,“是盘好棋,楚队长是个难得的对手,不介意我喝杯水吧!”
楚辞盯着严凤雅,见他随意的从边上的桌子上到了半杯水,喝了几口。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到十点。
钟摆来回摆动,发出“铛……铛……铛……”的声音。
“十点了。”严凤雅看向窗外,轻声的说了句。
楚辞眉头一皱。
屋外忽然传来直升飞机的声音。
“解铃还须系铃人,楚队长。”严凤雅莫名说了一句。
楚辞猛的起身打掉严凤雅手里的水杯。
但已然晚了。
严凤雅一头栽倒在地,身体因为缺氧抽搐了几下,不等楚辞抢救便已经断气。
“来人,快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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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恶之花01
没有鼓声没有音乐, 一长列柩车
在我的灵魂里缓缓地鱼贯而行;希望
被击败,在哭泣,残忍而□□的焦虑
把它的黑旗插在我低垂的头颅上。
——夏尔·波德莱尔《恶之花·忧郁之四》选段(张秋红译本)
景月仔细检查了严凤雅的尸体, 最后再一次检查了严凤雅的口鼻,十分确定的宣布:“死者严凤雅, 死因为氰|化|物中毒,死亡时间……”景月抬头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做出专业的判断, “十点前后。”
景月站起来检查了一遍严凤雅周围,然后用镊子将被楚辞打碎的玻璃杯碎片夹起来放进证物袋中,“死者应该是将氢|化物投入到饮用的水中,然后自杀身亡的。”
“他当时是喝了水。”楚辞证实景月的推测。
景月看了楚辞一眼, 想了想, 走过去取下手套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用不是十分擅长的口味安慰他, “如他这样的连环杀手是不会接受警方逮捕的, 自杀是他们唯一出路, 所以不是你的错。”
楚辞苦笑,没有说话。
他在意的不是严凤雅的生死,而是那些被严凤雅杀害的无辜女性是否能够魂归故里。
在更多人进入房间前楚辞已经将整间房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他站在茶几旁边俯视着上面胜负已分的棋局,眉头紧锁。
他总觉得严凤雅邀请他下这盘棋有别的目的。
楚辞查过严凤雅的资料,一个有野心有谋略并且有手段行事严谨的人,并且他曾经是全国围棋冠军。
从当时严凤雅的神态和棋路来看, 楚辞也不相信他会因为即将被抓捕而致使心态崩溃,从而输给他。
那么对于自己这个半桶水的业余围棋爱好者能赢一个围棋高手,楚辞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严凤雅想要输给他。
目的呢?
楚辞看着棋盘上错落交叉的黑白棋子,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严凤雅说,他赢了棋局就告诉他被害者的身份。
他记得他当时的微表情,不像是说谎。
所以,严凤雅给出的答案一定在这盘棋上面。
楚辞一眨不眨的盯着棋局,在心里将严凤雅反复的剖析,试图从他的思维出发来破解棋局里的秘密。
景月见楚辞一直盯着棋局,知道他是在想被害者身份的事,见其他警员对现场的侦查也进行完毕了,便带着他们一同退出了房间。
“景教授,她们还能回家吗?”李灵柠转头看向出来的景月。
景月微楞后才反应过来李灵柠说的她们是指那些被严凤雅杀害,还没有确认身份的尸骸。
夜色沉沉,远边霓虹照得天红通通的一片。
景月抬目看着不远处停着的警车上一直闪烁的警灯,目光渐渐清明。
她肯定的回答:“能。”
“她们一定能回家。”
“你们放开我……”
突然传来一阵哭喊,景月看见几个警察向着直升机跑去,和李灵柠对视一眼,景月知道,是宋玉知醒来了。
宋玉知已经得知严凤雅自杀生亡的事,这会儿正不顾医护人员和警方的阻拦闹着要去见严凤雅最后一面。
宋玉知作为最后和严凤雅接触的人,警方有理由对她进行问询,做笔录的两个女警因为宋玉知的哭喊已经十分不耐烦,提问的语气也不由得带了几分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