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对面花坛里的栀子花树结了很多花苞,望过去绿叶里掩着一朵朵白色的花骨朵。离得太远,闻不到香味,却是能感受那处的静幽、宁和。时柿一点点平静下来,不管以后如何,她永远不会忘了此刻的操场。一场戏落幕了,她要长大了。
晚上回去,时柿接到了薛漫令的电话。薛漫令不曾知道镇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喜滋滋地和时柿报备自己的进展,“待会我俩就要去KTV唱歌了,不过还有一个人,你一定猜不着。”
“还有谁?”
“你喜欢的——读书行的——代表——许航宇。”薛漫令有意打趣时柿,一句短短的话,她好几个大岔气,“想不到他竟然和李畔吴是好朋友。”
“薛漫令!”
“行行行,你不喜欢他,你只是喜欢成绩好的。都高考完了,还憋着。”
“你再这样,我不和你说了。”时柿从冰箱里拿了一只可爱多,这会讲话间,忍不住用它冰了冰脸,这才感觉两个脸蛋没有烫起来。
“你要是也在市里就好了,我们可以四个人一起玩。”薛漫令很憧憬这样的场景,“你志愿准备填哪里?我打算就填家附近的师范,你也填这所学校吧。”
时柿轻轻应了一声,“分都没出来,再说罢。”
然只是过了两天,时柿没想到她就见着了和薛漫令在电话里谈到的那个人。
十号,吃完晚饭,时柿出来散步。走到拱桥前的梧桐树下,有几个小朋友在那跳房子。时柿瞧见,童心未泯,也加入进去了。相对小孩,她腿长手长,没一会就跳到最后一关了。
“柿子姐姐,我不相信你可以通过这个最后一关。”
时柿原地跳了一下,“还不相信我,看着罢。”
“你如果跳过了,我请你吃旺旺碎冰冰。”孩子们当中有个小胖墩,胖嘟嘟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那一言为定。”时柿捏了一下他的小脸蛋,捏完又有点嫌弃,那上面全是雪糕渍。
时柿单脚跳到房子的最后一格,刚准备弯腰伸手去捡石块,却没想到那个小胖墩冲过来抢了石块就开始跑,“柿子姐姐,你捡不着了吧,啦啦啦啦。”
时柿失笑,刚准备放下脚,却又听见他奶声奶气地说道:“你不能放下来,放下来就失败了,要请我们吃旺旺碎冰冰。”
什么时候有这个约定了?时柿没想到自己被这几个小娃娃给套进去了。
“你赶快把石块给我放回来。”时柿单脚立着,双手叉腰,故意绷着脸。
“就不拿回来。”小胖墩还朝时柿做着鬼脸。其他小朋友人来疯,也笑嘻嘻的,反正是不帮时柿,就等着吃碎冰冰。
时柿知道这五六根碎冰冰是躲不掉了,打算放弃挣扎了,缓缓地放下脚,没想到却腿麻了,龇牙咧嘴叫了两声后,蹲在地上了。
这会几个小朋友凑过来,怕自己闯祸了,对时柿嘘寒问暖。
时柿有意逗他们,一直低着头不搭理他们,轻轻揉着腿。过了将近两分钟,时柿觉得差不多了,正要破功,自头顶传来清润的声音,“腿受伤了吗?还能走吗?”
声音很陌生,时柿的第一感觉。
“没事,只是腿麻了——”时柿说着就欲站起来,却没想到那人就俯身在她的正上方,时柿的头顶直直地撞向他的下巴。
站起失败,时柿再次捂着头蹲下去了。刚好头顶发旋那一点撞着了他坚硬的下巴,整个脑袋一刹那的发昏,时柿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看人还有点叠影。
“你是时柿?”那人还是弯着身子,不过后退了一些。
时柿嗯了一声,一点点抬头望过去。眼前人穿着一件浅灰色T恤,肤色很白,下巴处已经被撞红了。再往上瞧,眉眼之间有些焦急,但还是能看出来很清隽,刘海留得略长,盖住了眉毛。夕阳洒过来,照在他左半边脸上,细碎的光映得他五官相当立体。忽而他无意识地眨了一下眼,浓密的睫毛随之颤动,眼下阴影浮动。时柿心口扑通了一下,紧接着是一下又一下,密密麻麻,小鼓乱敲般。
好像是他?真的是吗?
时柿竟都有些不太确定他是不是了,仔细算一算两人已经两年没见过了。
“许、许航宇?”
“还认得我。”许航宇轻笑,“腿还好吗?”
“没事没事。”时柿一面摆手,一面准备站起来。
许航宇对着她伸出右手,时柿迟疑了两秒,这才把右手放上去。这么热的夏天,他的手却依旧很干燥。而时柿却觉得自己很丢脸,她手心有沾了石块的灰,还有那个小胖墩脸上的雪糕渍。甫一站起来,她就放开了。
“谢谢你。”
“都是同学,不用客气。”
“你……”时柿把两手背到身后,本想问点什么,却又止于唇间,仰脸冲着许航宇莞尔一笑,“刚刚那个……我、我跟小朋友闹着玩其实。”
许航宇也笑了,“原来你跳房子这么厉害。”
时柿低头,原来自己还站在格子里。尴尬地移到空地上,时柿淡淡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回来了?”
许航宇扬了扬手上的袋子,“我四舅生病了,我爸妈要上班,我回来接他去市里住院。”
“严重吗?那你赶快去吧。”时柿本以为他会说高考后没事,回来玩两天,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急事。
“不着急,他已经住进镇上的人民医院了,不肯去市里。我刚回家给他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
“还是去市里看看罢。”
许航宇答了一声好,两人又安静下来了。
许航宇瞧了一眼时柿不安地双手,忽然问道:“时柿,你有手机号码吗?”
时柿摇头,“可以加Q.Q吗?”
“当然可以。”
“好像没有笔。”时柿摸了摸口袋。
“你说,我能记住。”许航宇站正,一双眼睛望着时柿,很认真。
“你记忆力这么好。”时柿没有意识到,她说这话时,语气里全是崇拜。
许航宇笑了笑,“就这点本事。”
时柿念了三遍,又听许航宇念了一遍,这才放心。听着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念她的Q.Q,时柿抿着嘴角,两个食指在身后勾着,绞来绞去,Q.Q号码怎么不长一点呢。
许航宇走后,时柿被一帮小孩子包围了,带着他们直奔超市,每人一根旺旺碎冰冰。待付钱时,时柿回过味来,他说回来照顾四舅,可是他在这什么时候有四舅了?许航宇一家都是外来的,后来又搬走了,在这里没有一个亲戚。时柿希望再遇见他,可以问一问。
“姐姐,一共八块钱。”时柿回神,小胖墩正扯着她的衣角。
第11章 11
这天过后,时柿没有再遇见许航宇。她甚至故意连续两天溜达到拱桥那,可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时柿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医院附近碰碰运气时,印贞给她打电话了。
印贞说崔长风的女儿崔加喃从上海回来了,还给她带了礼物,正好现在高考也结束了,两人一起玩几天。
时柿一面一接电话,一面在厨房削土豆皮,听到要去陪崔加喃玩,一刀下深了,土豆削下来好大一块。
“我想在家好好陪我爸几天。”
“陪了他十几年,还没陪够吗?”印贞将前一句话时,声音还很尖锐,倏地声音又降下去了,“柿子,妈妈也很想你。”
时柿把几个大土豆放在水池边,打算再洗一遍,同时,她对着电话说道:“好,我明天来。”
听说时柿要去市里玩,时奉军点一下头,算是同意了。后来临睡前他给了她一张卡,“里面是五千块钱,去了之后,去买部手机。”
时柿没接,“不用这么多。”
“以前没让你用是耽误学习,现在要买就买部好的。要是不够,让你妈先贴点,我回头补给她。”时奉军把卡放在了书桌上,没在时柿房里多逗留。
因为天热,时柿起了个大早,赶最早的一趟班车去市里。纵然这样,时柿一路赶过来还是热得额头冒了细汗,有些许碎发黏在了一起,不甚舒服。
上大巴车后,车上环视一圈,没想到大家都来的这么早,已经没什么座位了。时柿背着书包,在狭窄上的过道上一边走一边寻觅空座。刚走了两步,自后座传来一声呼喊,“时柿,这里。”
时柿撩了一下头发,望过去,是许航宇,她嘴角霎时间就翘起来了,虽没有也同样大声回应,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径直向他走过去。
许航宇甚至还起身迎了她一下,“刚好还有一个座位。”
最后一排座位都是连着的,那个空座正对着走廊,许航宇侧身,让时柿坐到里侧,坐在自己原来坐过的位置那,“这个位置刹车的话,不安全。”他又指了指那个座位另一边的乘客,“那是我四舅。”
时柿看向那位舅舅,刚准备打招呼,许航宇把她按在了座位上,“先坐下罢。”
坐稳后,回转身开始取书包,一边褪书包带,时柿一边不经意地瞟了一下邻座。邻座戴着一副太阳镜,双手抱胸,嘴角下耷拉着,微微不耐。待完全取下书包后,时柿又撩了一次头发,把碎头发都别在耳后了,准备正式向这位舅舅打个招呼,毕竟两人要一起坐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