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航宇瞟了一眼旁边安静喝着饮料的时柿,一边笑一边躲,终是起身去点餐了。
三人行又变成四人行,四个人去KTV唱了一下午的歌。
薛漫令一进包厢,就囔着先点一曲情歌对唱,热一下场子,然被李畔吴轻轻扫过一眼后,噤声了。
李畔吴把话筒递给了时柿,“你先唱。”另一个话筒他顺势递给了许航宇,转而,自己坐在了点歌台前,“你们唱首什么?”
时柿握住话筒的手心微微冒汗,她甚少去KTV唱歌,竟还有点紧张,转头望向许航宇,“要不还是让他们先唱?”
许航宇笑了一下,“薛漫令麦霸,我们趁她没开始,咱先过过瘾。”
“我唱歌很难听的。” 时柿望着许航宇嘴角的笑,那个弧度刚刚好。
“没事,我带着你。你常听谁的歌?”
“范、范玮琪。”时柿说完有点想咬舌自尽,许航宇会不会说恰好这个女歌手的歌他不会唱?
“会唱《是非题》吗?”
时柿点头。
许航宇扭头冲李畔吴喊道:“《是非题》”
片刻后,前奏响起。时柿往前坐了一点,身子变得很正。
许航宇望向旁边瘦弱的肩膀,她直挺挺的脖子完完全全暴露了她的情绪。第一次见一个在KTV局促成这样的女孩子,许航宇心底发笑,她极少在他面前露出完美的样子。
两年前,许航宇还在镇上读书,文理尚未分科,两人还在一个班上,那是他们同班的第四年。两人同桌,从上高中,时柿很喜欢流鼻血,有时甚至是睡午觉起来后,突然就流起来了。而他作为同桌,会帮着她处理。
犹记第一次那天是初秋,天干物燥,时柿吃完午饭,趴在桌上看杂志。毫无预警,杂志上啪嗒滴上一滴血。时柿摸鼻子下,手指触感粘腻。她顺手拍上旁边许航宇的胳膊,“我卫生纸在屉子里,帮我找一下。”
许航宇正和同学在讲题目,回过头来,就瞧见时柿半仰着头,捂着下半张脸,指缝溢出鲜红的血。他慌忙弯身去翻她的屉子,找到卫生纸递给了她堵住鼻子。卫生纸渐染红,他不停的抽卫生纸递给她,塞了满手。
“不用了。”时柿开口说话声音瓮声瓮气。
“还一直流,去校医院罢。”
“一会就不流了。”
“一会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时柿语气无奈。
她话音落,他蓦地站起来,拉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左手,“别说话,去医院。”言罢,他拽着她往外跑。
时柿仰着头,看不见前面,走了没几步,撞了好几张桌子,连连叫痛。这时旁边有同学提醒道:“快抱着去。”
许航宇紧了紧手里拉着的手腕,滑腻纤细。他抿了抿嘴,一把捞起她,是公主抱。
时柿下意识的环住她的脖子,小声惊呼。
“别怕,马上去医院。”
之后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少年的下颌线紧绷,脖颈处青筋凸起。时柿没顾上鼻子,他抱的不稳,颠颠簸簸,总感觉随时要摔下去,所以只能把他脖子环得紧紧的。
半路,许航宇歇了一口气,瞥了一眼怀里的人。她脸上到处蹭了血,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害怕,真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感受到他几个大喘气,时柿问:“我是不是太重了?”
“没有,太瘦了,手腕这么细。”许航宇回味了一下刚刚的手感,应该他的拇指和食指就能圈过来了。
送到校医院时,时柿鼻子的血已经都差不多止住了。没做特殊处理,只是用清水给她清洗了一下血迹。而许航宇则半躬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张嘴,长进长出地深呼吸着。
“你坐一会。”时柿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内疚的要命。
“不能坐,小伙子。刚跑过来,散散步。”校医建议道。
许航宇甩了一下头,“我挺好,甭管我。校医老师,她怎么样了?”
“秋天干燥,鼻腔粘膜毛细血管破了。多喝水,多吃水果,少吃辣。”
“成,我监督她。”
结束后,两人一起走回去。仍是来时那条道,时柿双手交握着,几分忸怩,望见学校超市,忽然问道:“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瓶水罢。”
“教室有。”
“那你有没有想吃的?”
“我想你多喝水。”
时柿唔了一声,舔了舔唇瓣,心尖打个小颤,“都多喝水。”
《是非题》的前奏放完了,屏幕上显示出第一句歌词,却一个人也没有唱。时柿扭头,发现许航宇在愣神,自己迟疑地跟上了第二句。声线很紧,有点跑调。
时柿唱过两句后,许航宇也跟上来了。他唱的很稳,声音谈不上低沉,但清越动听。
一首歌到后面,都是许航宇在唱。他轻拍了拍时柿的肩膀,示意她也和进去。
时柿重新举起话筒,却只想当个倾听者。
后面基本就是薛漫令的主场了,时柿只和她合唱了两首,就再也没唱过了。她听着他们三唱歌,发现许航宇点的粤语歌偏多,粤语发音也很标准,至少她看来是。
从包厢出来是晚上七多点了,时柿有点着急,她答应印贞回去吃晚饭的,现在怕是来不及了。她走在了最前面,薛漫令和李畔吴走在她身后,再后面是许航宇。
走了有一点远了,时柿翻包——手机忘了。刚买了手机,不习惯,总是丢。
“你们先走,我回去取手机。”时柿很着急,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了。
身后许航宇默默跟上了她。
包厢还没收拾,在茶几上找到了手机。时柿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一直陪着她的许航宇。
“找到了,怪我丢三落四。”时柿没把手机放回包里,紧紧地握在了手上。
“多玩几天,就不会忘了。”许航宇替她拉开包厢的门。
两人再次出来,走廊上晃晃悠悠出现一大群人,刚来,其中不少指尖夹着烟的,时柿捂着鼻子侧了侧身子,想快步与他们错开。一一擦身而过,到队伍最后,时柿还没放下手,抬眸,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睛。他嘴上叼着半截烟,睥了时柿一眼,而后越过她,看向她身后,须臾又回望向她,眼底无波。
“出来玩?”开口声音低哑。
“和漫令一起。”
“刚看见她了,和她小男朋友一起。你这是?”他说着还朝许航宇扬了扬下巴。
“同学。”
“早点回家。在外面瞎玩,回头跟你姐告状了。”
“好。”时柿乖巧的应道,待对面的人打算起步走时,她又问道:“程霁哥,你和我加喃姐在谈恋爱,对吗?”
“嗯?”
“我瞎问问。”时柿扯动嘴角,替自己感到尴尬。
“分手了。”程霁答的很顺口,没迟顿,没隐瞒。
时柿一头雾水,这个进展,她没有猜到。
“买手机了?”程霁余光瞟到她紧握着手机的手。
“加喃姐送我的。”
“电话号码多少?”程霁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一边听时柿报,一边输入。
几秒后,时柿手机震动。
“存一个我的,有事联系我。”
时柿用拼音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出“程霁”这两个字,心里却想着她找他能有什么事。
第14章 14
当晚,是许航宇送时柿回家的。两人一路聊天不多,许航宇拼劲了全力挑起话头,时柿却有些搭不上。两人兴趣爱好不怎么相同。他爱理工科的东西,而她看到都头闷;他说体育赛事,时柿认不出几个人,认识最多的是乒乓球队;他说游戏,她玩过最多的是连连看和火拼泡泡龙。
没遇见许航宇时,时柿内心世界鲜活生动,每天心里都是一场戏,然真实面对他,却什么都表达不出来。阔别多年,又是异性,话题甚少是当然。
“到小区门口了,不用送了。”时柿率先停住脚步,“今天谢谢你。”
“客气了。你会在市里呆多久?如果出来玩都可以叫我。”
“可能过两天就回去了。”
时柿说完,两人之间寂静了一会。
半晌后,许航宇轻咳,“我能问你,那天为什么看见我四舅反应那么大吗?”
时柿带着探究看向对面的少年,看来他仍旧不知道。可是,时柿也不想告诉他,起码不是由她的嘴。
“没有反应大,我就是晕车了。”时柿眼神游弋,她一点也不清楚她不适合说谎。
许航宇倒是没有逼问,蓦地他耳尖发红,说道:“我唱歌好听吗?”
“好、好听。”时柿穿着一件裙子,她捏着裙子边,“比我好听很多。”
“多出来唱几次就会好很多。”
“我唱歌都跑调。”
“我没有听出来。”许航宇说得斩钉截铁。
朦胧月色,路灯昏黄,她时而抬头娇娇地望过来,时而低眸浅笑,十八岁的少年,他不忆过往,不明未来,却深深浅浅地印下这一轮景色。
“记得早点睡。”他挠了挠头发,满心里都是琢磨,该和她说点什么好,这样说是不是太套路化了,可是他也想不出什么新词。
“你也是。”相比于许航宇,时柿原本荡起一池涟漪的心,在听到徐昊春后,此时此刻犹如一潭死水,还有点因为沦为一汪死水的灰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