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被他逗乐了,独独何志英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刚才这小皮猴子不是用鸟语骂她了?肯定是杨辣椒在背后使的坏。
“辣椒,不是我说你啊,不依规矩,不成方圆,孩子该打的时候得打。我们国平像小栋这么大的时候,谁见了都是一顿夸。”
给她这么一说,杨辣椒不打不成了,只得举着竹枝冲二儿子吼道:“唐国栋,你最好老老实实地站着让我打。我数三声……”
见她来真格的了,唐国栋有些害怕,从唐小茶身后钻了出来。
唐小茶揉了揉他的头,“二婶,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要是小栋哪天安安静静地呆着了,恐怕你还该担心他病了呢!”
她劝和的几句话,在何志英看来,是她向着杨辣椒了,心里老不快活,“傻丫头,你二婶教孩子,你瞎掺和个什么劲?要是你二哥是小栋这个样,早被我打烂了。”
“老大家的,你一天到晚把国平挂嘴上,我生病住院,他没露过面就算了,我出院,他都不回来看一眼,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吗?”
唐老太几句话问得何志英哑口无言,唐茂昌麻着胆子帮腔,“妈,国平这不是忙吗?”
“老大,你莫以为我老糊涂了,学校星期六下午跟星期天上课吗?他这个学期回来了几回?老话讲得好,拙娘生巧子,巧娘生狗屎。你娘我英明一世,却没想到生出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唐茂昌自知理亏,大气不敢出。
众人怕惹恼了唐老太,全安安静静地埋头吃饭。
唐小茶还很饱,随便吃了点。
吃过饭,唐茂坤把她叫到屋里,拿出一只银镯来,“丫头,试试这个镯子。”
“二叔,我不习惯戴这些,还是给二婶吧!”唐小茶不肯要,杨辣椒手腕上都光秃秃的呢,她怎么好意思要?
“这孩子,跟我们客气啥?镯子是你二叔专门托人从崖市买回来的。银子能定心,戴着没那么容易受惊吓,你就收着吧!”杨辣椒抓住唐小茶的手,把银镯子套了进去,“嗯,好看!”
镯子已套上了手腕,再取下来就不好了。唐小茶刚道完谢,唐茂坤又把两块钱塞她手里,她急忙拒绝,“二叔二婶,家里有吃有喝的,我要着钱没啥用。”
东阳农场大部分工人收入来源是割胶,但眼下没到割胶的时候,他们就没有收入。上面每个月配发的那点口粮远远不够吃,要拿钱去场部买口粮。
老唐家现在有收入的人算起来不少,唐老头、唐老太有退休费,唐茂昌在养牛班有双份工资,唐茂坤、杨辣椒、唐国平也都有钱领。但唐茂昌家两个人的收入全归了唐国平,还哪有钱买口粮?少的这部分就得唐茂坤和唐老太来贴补了,唐小茶自然不能再要他的钱。
唐茂坤见她坚决不要,便把钱交给了杨辣椒,“那钱放你二婶这里,以后想买什么,就跟她说。”
“哎!”唐小茶明白,这二叔二婶待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往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她从火房抱了个椰子给唐茂坤送过去,开口准备叫门,听到里头传来杨辣椒低低的说话声,她停下了脚步。
“……这事我拐着弯问过几次,妈好像压根就不记得了。今天出院,我还担心她会不会为难丫头来着,结果提都没提,还待丫头跟从前一个样。”
唐茂昌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可丫头向来很乖,不可能把妈气出病来啊!”
“反正现在妈跟丫头都没事,也算有惊无险。明天你走之前,记得再和妈通个气。我看老大两口子还是要把丫头硬塞到王家去……”
里头在谈论她的便宜爹妈,唐小茶没有往下听,抱着椰子往回走,为什么唐老太其他的事记得明明白白,单单把那天的事给忘了呢?
第6章 一言不合就扎针
又过了两天,是领口粮的日子了。唐小茶早早起来,跟着唐老头和五兄弟,一路浩浩荡荡开往场部。
场部前面的大坪子里挤满了人,一个二个欢天喜地。从去年的十一月底到现在,割胶工人已经整整四个多月没有收入了。家家户户的粮食不够吃,全靠吃老本接济,谁不是伸长脖子望着领口粮?
老唐家总共发了十一个人的口粮,唐茂昌的分到养牛班了,唐茂坤的在开荒班,唐国平的在场部中学。
按照上头的拨粮标准,满十八岁的成年人每个月的配备是大米十四斤,面粉十三斤。十到十七岁的大米面粉各少四斤,十岁打下的,米七斤,面粉六斤。
唐小茶暗暗算到,老唐家十八岁以上的五人,十到十八岁的四人,十以打下的两人,大米应该是一百二十四斤,面粉一百一十三斤。她望了眼单子上的数,没错!
唐老头签了名,从长裤表夹袋里掏出一叠旧票子来,“理事长(统计),帮我开五十斤面粉的票。”
唐国栋一听是面粉,马上不干了,“爷,买大米,面糊糊难喝死了,我要吃饭。”
“大米得二角四,面粉一斤便宜三分钱。”唐老头的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反正唐国栋往地上一躺,又开始转陀螺,“我就要吃饭,就要吃饭!”
唐老头左右为难,来之前,唐老太耳提面命,只能买五十斤面粉,得留点钱到下个月买大米,到时候差不多可以割胶了,孩子们吃饱了才有气力上工。
得想办法解决吃饭问题啊!唐小茶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蹲下身哄道:“小栋,我们去找小鸟,让它们告诉我们哪里有不要钱的大米,好不好?”
“好!”唐国栋一骨碌爬起来,“三哥,你也得跟我们去。”
唐老头省得他闹,就让唐小茶和唐国峰陪着他去找小鸟。
唐国栋站在椰子树下,发出一连串啁啁啾啾的鸟叫。没过多久,前面不远处有只黑色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从他们身边飞过。
“看到了吧?这是我的朋友小黑,他刚才告诉我,哪里有吃的。”唐国峰样子傲娇得很,他把头昂得高高的,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果断一挥,“你们跟我走!”
他从小在丛林里玩惯了,一双小腿跑得飞快,唐小茶卯足劲儿跟到了一大片胡椒林,“小栋,我累了,能不能叫你的鸟朋友直接把吃的给直接搬回家?”
“当然不行,这样会没朋友做的。你们累的话,就原地休息一下下吧!”唐国栋发现了一个蚂蚁窝,拿着棍子戳起来。
唐小茶发现跟在后头的唐国峰很久没说话了,转眼看去,他正神色复杂地望向某处。她顺着他的视线睇去,对面是场部中学,心里明白了几分,“小峰,想上学了?”
“读书有什么好的?”唐国峰摇头。
然而,话刚落音,就被皮猴子小栋拆台了,“想有屁用?你又没钱交学费。”
气得唐国峰直瞪眼。唐小茶摸摸他的头,“想读书是好事,等姐能挣到钱,就送你上学。”
顿时,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姐,我是男子汉,应该是我挣钱让你过好日子,让你天天有新衣穿,餐餐有肉吃。”
“以后我们一定会过上这样的日子的。”唐小茶语气坚定,心里筹划着如何挣到买米的钱,还有唐国峰的学费。
这时,唐国栋直起身子听了一阵,“小黑说,吃的就在前头。姐,三哥,快跟上来。”
唐国峰心疼唐小茶,“姐,你接着休息,我陪小栋过去瞧瞧。”
可能是这身子骨弱,唐小茶这几天时常感觉头痛。这会儿头又隐隐作痛了,她靠着爬胡椒藤的石头桩子闭目养神。
突然,唐小茶感到虎口像蚂蚁咬了似的痛了一下,提起微麻的手一看,虎口上插着的银针还在微微颤动着!
没错,就是一根银针!
谁干的?唐小茶视线再往后挪了挪,对上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立体、刚毅,明明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却带着一股子冰冷的气息。黑钻般深邃的眸子如同深不可测的大海,好像要将人的灵魂吸走一般。
长得帅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给人扎针?唐小茶把手伸到男人面前,“你干的?”
“是!”男人答得很理所当然,差点没把唐小茶气炸,“你凭什么给我扎针啊?你容嬷嬷啊?啊!嘶!”
冷不防又一针扎在了唐小茶另一只手上,什么人啊?得寸进尺是吧?唐小茶正要动手,男人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别动,否则后果自负!”
男人手法极快,不过两秒钟的工夫,又有几根针扎在了唐小茶头上!
银针这玩意儿挺邪门的,听说人都能扎死呢!唐小茶已经忍无可忍了,“喂,你到底想干啥?我们有仇吗?”
“有仇上个月我就不会救你了。”
唐小茶一激灵,“是你救了我和我奶?”
男人面无表情地纠正道:“我只救了你,然后把你交给了你奶奶。”
不对呀,唐小茶心里犯起了嘀咕,明明是这身子说了不该说的话,气得唐老太旧病复发,结果她就被唐老太吓晕了。
她还想再问,男人手起针落,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十五分钟过后,男人拔下了她头部的一根针,举在眼前观察了一下。然后把所有的针全拔了下来,装进针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