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过来已经是许久许久了。他那样一个犟脾气的人，从未跟她提及这事，只是她还是发现。
有一个人念了你那么长的时间，可你却始终不知道，你在他的心中已经住了那么久。
林雨莲觉得遗憾又心疼。她已经不会去想，若是当时就知道了他的心意，会是怎样。只是现在，心底里的那份勇气却像是突然被激活，窜满了全身的血液。
也许，她该试着改变。
蒲慕言的经纪人发出了官方消息，旨在平息此次事件。
他发言说，蒲慕言与蒲盛承确实是父子关系，之前没有表现出来，是因为蒲慕言本人觉得没有必要。而经纪人也说，希望大家不要猜忌和质疑，蒲慕言会将最好的音乐作品带给大家。
这段简短的澄清表明了态度，是依照了蒲慕言的授意而为。
舆论如何热情，也抵不过时间的磨砺。人们的注意力有限，很快就被别的事件吸引。新的消息立马又转移了大众的目光。大概也只有持续关注他的人才会如此关心了。
议论纷纷的人变少，事情便淡了下来。只是大家也都清楚了蒲慕言的金贵出身，崇拜的人也就更多了。
当然，花痴也就更花痴了。譬如顾安夏之类的。
“荷露姐，你未来公公可不得了。你嫁过去之后简直是富婆。”
周莜檬使着眼色，很是得瑟，她又望了望蒋荷露，“安夏你说什么呢！就算只有一个蒲慕言，那我们家荷露不也还是富婆吗？他难道还养不起荷露吗？”
“是是是！小言那么心疼我们荷露姐，财产什么的，不全都伸手就来吗！”
听着这两人的打趣，蒋荷露却全然不为所动。她倒从没想过这些，只是对于用蒲慕言的钱，仍然有些别扭。
她还是不大能接受。
蒲慕言长久没跟父亲联系，这次接到他的电话还真有些出乎意料。
他盯着手机屏幕，迟疑一会儿才接通，有些慌张，有些不安。
“慕言。”对方首先询问，声音听来还是熟悉。
蒲盛承大概也没意料到，他会接这一通电话。以前也尝试着联系过，只是都没有得到任何反应。蒲慕言认得出这个号码，所以拒绝的态度十分明显。
这头沉默了一阵，然后轻轻地发出一声鼻音。
“爸！”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听起来平淡，可在两人心头却是十足的触动，一种跨越了时间的震撼。
在他们的记忆中，似乎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出现过这个亲切的称呼了。
蒲盛承听出了原谅，内心深处长久沉锁的大门终于有了一丝撼动，他觉得上面的灰尘掉了许多，全身都有些颤动。
太过震惊，太过欣喜，一下子却无所适从。
又是一阵默然。
两人似乎都在感受这份真切，弥足珍贵的幸福。
父子俩简单地聊了几句，便挂断了。尽管有些干涩，沉默的时间要长许多，可这终究是他们那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对话。
蒲慕言最终应下了这次的晚餐，和家人一起吃一顿饭。
蒋荷露也以为这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餐，可他告诉她说，“我爸也在。”这倒一下子弄得人紧张起来。
直到她走到了餐厅里，挽着身旁的人的手臂，慢慢地走向那个方位，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餐厅里亮堂一片，只有那边有人，其余全都空着。隔着很远，蒋荷露就看见了座位上的那名男子。知道蒲慕言与他也是很久未见，便下意识地朝身旁的人看去。
一步一步地靠近，心里愈发紧张起来。她想，慕言应该更加紧张吧。她能觉察得出来。
蒋荷露一心思考，该怎样跟人打招呼才会显得特别自然，自然到像是未曾相识、素未蒙面。
由于角度原因，他们面朝着蒲盛承，并不得见坐在他对面的人。蒋荷露走近之后，不过一个小小的偏头动作，便一下子瞥见了她。
“妈？”她忍不住惊奇，连预算好的招呼也没来得及打，只注意着林雨莲。
显然两个人对此都不知情，同样诧异着表情。
“荷露来了，快坐下吧。”蒲盛承亲切地招呼，一点也不生分，倒是对于蒲慕言还没有那么自然。
蒋荷露跟母亲坐在一起，而对面的父子却显得有些尴尬，两个人像是有话却说不出来。
或许是太久没见的缘故，生疏其实自然。他们之间从没亲密，以前的关系也只是淡淡，不同于寻常的父子之间。
蒋荷露却觉得心虚，慕言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此刻才表现得平静又淡然。
一桌人坐下，却并不自然。
“见过你林阿姨吧？”蒲盛承问着一旁的蒲慕言，语气也是极为缓和。他还是担心，儿子会无法接受。
“嗯，见过的。”蒲慕言望着对面的人回答。
“他那天来找过我。”林雨莲也没说原因。
蒋荷露却有些懵，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可眼神还是闪躲，不敢直视他。
蒲叔叔完全拿她当熟人，热络地问了好些话。对于母亲，他也很是关切，没了往常的顾忌，还亲自为她夹菜。
一顿饭下来，蒋荷露却是心事重重，浑身不自在。她注意着蒲慕言对于妈妈的态度，倒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漠。
第68章 不介意
“我妈呢？”蒋荷露出来并没见到人。
“她和我爸想要四处走走，”蒲慕言对着她答，又询问她的意见，“我们也去散散步？”
餐厅所在之处其实类似于一个景点，晚饭过后天还没尽黑，蒲慕言和蒋荷露两人来到了外边，慢悠悠地走……
这里的景色在点点灯光的点缀下，别有一番美好。人工湖泊被水草缠绕，一旁的植物大都只能及腰。沿着木板信步，宁静长远。
要是换在平时，蒋荷露一定特别开心，然后感叹说喜欢这里古朴的路灯，还有这种无人打扰的清静。她喜欢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现在只有两个人了，她的心反倒不安。刚才一起吃了那顿饭，她也觉得寡味，心里只剩担心和焦虑。
蒋荷露埋着头，只顾着地面，机械地往前迈着步子。她其实心不在焉，慕言他……全都知道了吗？自己又该怎样面对他呢？
这样出神着，手却蓦然被身旁的人抓住。她抬起头来望他，却正好撞上蒲慕言温柔的眼。一时间却难以动作，只怔怔地看着他，带着些恍惚。
“想什么呢？”
蒋荷露这才回过神来，望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目光，“没什么。”
蒲慕言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两个人仿佛比先前要亲密了些。蒋荷露思忖间，还是忍不住偏头朝他看来，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们在那儿坐一小会儿吧，我有话跟你说。”蒋荷露指了指前边的长椅，心头也是下足了决心。
“好！”
两个人没走几步，就到了那儿，坐下之后，蒋荷露又磨蹭了会儿，终于向他开了口。
“慕言，”她看向他问，眼里一片平静，“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了我跟我妈的身份？”
蒲慕言没有丝毫的吃惊，他只是平静地答，“有一阵子了。是邹容那小子喝醉酒之后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啊？”蒋荷露的脸一下子僵了下来，怎么是他？邹容不是跟我保证过，没有把我供出去吗？原来他那么早就知情了，可还……她又是遗憾，又是愤懑，变换的心情全都显露在了脸上，惹得蒲慕言一阵发笑。
“找时间修理他一顿？”他这话是问句，却带着明显的调笑，显然是被逗乐。
蒋荷露见他这样反应，心底里的浓云一下子消散，仿佛有些许的释然。她好奇地问，“你不介意？我是说，你不恨我，不恨我妈？”其实她自己是介意的，因为他曾经那么强烈的表达过恨意，无论是对她，还是她的妈妈。
他说过的那些话，蒋荷露至今记忆深刻。她原以为，自己是无可饶恕的，所以才一直没敢跟他坦白。
“傻瓜！”蒲慕言摸着她的头笑，“我早就不介意了。说实话，之前其实是挺不能接受的，我就想着，你是你，你妈妈是你妈妈，就这样把自己说服了。可我已经知道，不能把所有的错误和责任都推给林阿姨，说到底这一切并不是一个人能够承担。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妈错了，我爸也错了，可现在却不忍心这样评判了。”
他说得极为真诚，看向她的目光也很温柔，“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这是什么结论？”蒋荷露有些啼笑皆非，不自然地转过头来。她有些吃不消他偶尔的不正经。
蒲慕言倒也没有继续，面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沉静下来，透出隐隐的愧疚。
“荷露。” “嗯？”
“我很抱歉。”
蒲慕言的声音低沉，她听出了遗憾，不明所以，只愣愣地看着他。
“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不懂事。打电话来骂你们，也是无心之举，我大概被气昏了头，失去了理智。”蒲慕言回忆起当初的种种，只觉得冲动又无知。那时候的他，气愤莽撞，只想发泄心头抑制不住的怒火，根本不能思考，也根本不愿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