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不是她原先的手机,来了伦敦之后,安德给她办了新的号码,毕竟她要在这边长住了不是么。
她颤抖着手指,按下她一直铭记在心中的电话号码。
一声、两声。
“喂?”
李胜弦接起了电话,而似乎有人就挨在他的旁边,用暧昧的语气问着:
“亲爱的,是谁啊……”
柳嘉熙挂了电话,重新关机。
她如果一直开机的话,安德大概能通过手机找到她。而她刚才打了这通电话,说不定已经暴露了她和女儿的位置,而这也就意味着,或许她该快点打起精神来,为她和女儿的下一步谋划了。
2015年,柳嘉熙躺在李胜弦的旁边,望着天花板,表情木然。
“如果非要问,我是从哪一天开始恨你的话,我自己其实也说不太清。可能是从你明明答应了会等我,三个月不联系而已,你就已经有了交往两月的女朋友开始。可能是从我在伦敦被囚禁了那么久,你似乎也并没有找过我,没担心过我,你和你的女朋友过得很好吧,我搜过你的新闻图,每一张你都笑得挺开心的。”
“当然了,月牙出生那天,你和别的女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我肯定是恨你的。我挂掉电话之后,就已经决定一辈子恨你了。我会独自带大月牙,我会用我自己的双手,把我爸爸救出来,把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全部都要回来。”
“那都是我自己的责任,我再也不依靠,也不期待任何人了。”
只是没想到,为了月牙,她终于还是得回到他的身边。
她都想好了,此生都不会再爱任何人,可是他为什么哀求,为什么紧紧逼迫,为什么那么无赖,为什么那么无耻。为什么他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还口口声声地说爱她,爱了她七年。
就在柳嘉熙的旁边,李胜弦早已泪流满面。
他紧咬着牙,静静地看着她,忍住想要争辩的话,忍住愤怒,忍住委屈,他想要听她讲这个故事,无论真相是如何,他首先都要先听,在她身上,所发生过的一切。
“你问我还爱不爱你,我不知道,因为我恨你。”
柳嘉熙转过来看看他,哀伤的,也是冷清的。
李胜弦忽然坐直身体,他掀起棉被来,把柳嘉熙浑身一裹,扶着她坐起身来。然后他自己也随便捡了衣服和裤子套上,重新回床上坐好,两个人对坐着,望着彼此,这样的姿势,显得稍微郑重一些。
“首先,第一个,我从来不知道你有去东京找过我,那阵子我的手机都是由经纪人保管的,你知道的,11年大声哥和至龙哥,还有你家里面,都出了事,公司对我管得很严,而且因为之前我擅自请假和你消失了一周多,公司对这件事很是不满,我一去日本,他们就把我的手机管控起来了。”
“而至于安德给你看的照片,我可以肯定都是假的。那个女人,是日本一个广告投资商的女儿,我承认那时候我动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所以肢体上和她亲密了一些,但也就只是那样了,你看到的我们接吻的时候,我喝醉了,只能还勉强撑着个笑,不至于在一群日本人面前示了弱。至龙哥当着其他人的面,不好说我什么,从PUB里出去后,就狠狠骂了我一通。”
“再往后,我知道联系不上你了,可是我以为,那是你故意的。严准找到了蔚山柳氏当靠山,还搭上了几个财阀,把首尔搅得鸡飞狗跳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包括胜弦哥和我在内的很多人,都以为你和严准是真的结婚了,他主外,而你不知道由于什么缘由,而把行踪隐藏了起来。我很想你,也很担心你,我去找过严准,问她你过得怎么样,那时候严准右手带着结婚戒指,说你过得很好,所以我就相信了。我以为你结婚了,过得很幸福,所以即便我再怎么难受,也该退开了。”
“最后一点,你音讯全无地消失大半年之后,对于你把我丢下了这件事,我好像看开了一点,又好像更加执迷不悟。那时候每天都很难受,总是失眠,连和哥哥们一起工作时,状态都很不好,拖累了他们。所以我想,要不重新谈一场恋爱算了,大家都说治疗情伤的最好方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我没什么别的好方法,就只能就着最笨的方法去尝试,我和她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因为我忘不了你。然后一直到你回来,我都单身,这就是我这里的,全部的真实。”
李胜弦摊开双手,做出了敞开心怀的手势。
柳嘉熙咬牙看着他,泪眼朦胧地问:
“安德欧巴和你又没有矛盾,为什么拿照片污蔑你?”
李胜弦被问得双眸一沉,他握紧了拳头,然后又缓慢松开,他勾起唇角,试图让语气变得平和一点:
“或许是因为,我是月牙的亲生父亲,而那个时候,姓安的死变态想要抢走我女儿!”
☆、谁欠谁的
“我可以揍人么?”
“可以。”
“我可以杀人么?”
“我会带月牙去探望你的。”
“……”
自从知道当年的真相之后,李胜弦每天吃饭时都显得咬牙切齿,仿佛他在咬的每一根蔬菜,都是安德的精肉,仿佛他在喝的每一杯可乐,都是安德从喉管放出去的血。
对此,柳嘉熙表示理解,因为就算她之前带着月牙在中国躲了半年,最终还是被安德找到时,她已经愤怒地踹过他的命根子,让他在医院里躺过大半个月之后。已经消了气的现在,2017年,她依旧为安德当年居然栽赃陷害李胜弦的事,而感到愤怒。
所以她打了电话,约严准和安德来首尔玩两天。
那样,她可以找安德,问一问当年那些照片的事,也问问前两天那红酒的事。
而李胜弦,可以找安德算一算所有的帐。
那是安德欠他们的,欠他们所有人的,柳嘉熙已经拿过自己的那一份补偿,也为自己泄过愤,现在轮到李胜弦了,他是最大的受害人。
“除了右胸,哪儿都可以揍是么?”
李胜弦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
“右胸也可以揍,留口气就行。”
柳嘉熙自顾自地烧水喝,对于李胜弦熊熊燃烧的战火,完全不以为意。
那样的沟通过后,李胜弦问过她,为什么不杀了安德,为什么严准还会留在安德身边,为什么他李胜弦的女儿,还能被安德抱在怀里,笑着叫他叔叔!
而柳嘉熙告诉他,在她被关在伦敦的那大半年,外加她带着女儿又去中国躲着的半年中,安德把严叔叔救了出来,还把原本属于三禾帮的产业要回了一半,命名为柳氏集团,崛起于商场。后来她带着女儿回国,刘天雄因为肾脏器官的衰竭,也被保释出来,严准说要捐自己的肾,人都躺到了手术台上打了麻药,安德闯进去用枪抵着医生的头,把严准换了出来,自己割了个肾给刘天雄。
然后,后来的事就更多了。首尔南郊的一场枪战,有人想趁着刘天雄病着,直接把这老头的命给收了。结果严准往刘天雄身前一挡,安德又往严准身上一挡,子弹在安德的右胸爆炸开来,至今还有些弹片没取出来。
严准不欠柳家的,但柳家人都欠严准的,也欠安德。
“但是那王八蛋,之前想对我女儿下手!!!”
李胜弦像只野兽一样,在家里咆哮着,喘着粗气来回走动。
“对啊,所以随便你怎么对他,留口气就好。”
柳嘉熙笑了笑,去阳台外收衣服。
她知道,那时候的安德,和后来的他,并不太一样。一心只想把严准绑在身边的安德,不会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成长为一个萝莉控。他想要柳嘉熙肚子里的孩子时,一半是真的被严准犹豫不决的态度惹烦,所以拿柳嘉熙来威胁他,甚至故意说了些残忍的话。另一半,也是知道他们两一辈子都不会有小孩,而他又很喜欢那样软软小小的存在,所以他利用严准的那通电话来试探,有没有可能,柳嘉熙能够接受,送他们两一个小孩……
当然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柳嘉熙吃了那些苦头,她揍过安德,严准也帮她揍过,甚至于后来刘天雄用了安德的一个肾,还被他挡了子弹,从床上爬起来之后,也还往死里揍过安德。
人人都讨厌他,人人都想要揍他。
可是揍完之后,严准却跪在大家面前,求大家不要再恨安德。
“他不是个好人,我承认,我不奢求大家的原谅,只求大家把所有的怒火发泄过后,不要再恨他了。”
严准是个狡猾的人,他用他的所有牺牲,绑住了严准。
而他也越来越拼命,他受的伤越多,他为那群无亲无故的人做得越多,那群人也就都越是愧疚,过意不去。
他们没办法再恨安德,因为安德是个纯粹的疯子,伤害,但也救赎。
他们只能试着相信,严准这把锁链,能好好地拴住他。
“我叫安德一声欧巴,是因为他是严准欧巴的爱人。严准欧巴还留在他身边,我们就同意他是半个亲人。”
柳嘉熙把收进来的衣服,都扔在沙发上,然后她脱了拖鞋,盘腿坐着一件一件地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