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周驭的母亲到死都不知道,她的梦魇,她的疯魔,全都是人为操纵。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好心说要给她的孩子刺一道护身纹身的僧人,是周梦楠派来,目的是为了置他们母子与死地的。
那并不是真正的僧人,只是给寺庙里送了几年饭菜,受过香火熏陶,会念几句经文的山野糙汉。
周梦楠给了他十万块钱,让他到城里,给一个富人的孩子祈祷。
他去了,看见尚在襁褓里的周驭,手里用来给他刺青的工具与空气僵持,久久不能落下。
周驭自己剜去了自己锁骨下的那片纹身,他说那是刻在他身上的,对他和他母亲的侮辱。
因为他从周显兴那里知道,那个人并不是要来给他刺青的,他是要杀了他。
只是看着他太小,不忍心下手,就给他刺了一行字。
他说那是保佑他不被邪魔入侵的护身符,那也确然是一句祝语,但那又如何,这并不妨碍给他留下这个刺青纹身的人一开始是想杀了他的。
他更导致了周驭母亲加速的疯狂。
温笙不能想象,不想象那么小的周驭,被刻上纹身的时候有多痛。
更不能想象,他在知道那行纹身背后的肮脏,一点点将它们剜去时,他有多恨。
周驭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温笙都知道。
她只是以为她知道。
“周驭,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周驭抽过烟了,身上淡淡薄荷的烟味是她好久都不曾闻到的熟悉。
冰凉的水流带着这股味道从头顶落下。
温笙的眼泪融进周驭的胸膛,她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曲起的手臂不知道是要将他推开,还是将他抱紧。
“周驭,我好怕。”
她一直重复这句话。
她怕自己负担不了周驭的伤痛,她怕自己会比他更先崩溃。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了。
那时的温笙总以为自己能够给他许多许多别人给不了的温暖。
周驭对她的偏爱,他看向她时发光的眼神,让她以为她自己可以成为他的救赎。
但现在她不敢了。
周驭伤得太重,太深,她没把握将它们缝合。
她扑到周驭怀里,环住他的腰身,第一次用力到让他觉得疼。
周驭好像明白了什么。
身形在她怀中猛地一怔。
他未同以前那样将她抱住。
哗啦啦的流水差点也掩盖了他的声音。
“你都知道了。”
温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只是哭。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渺小。
在周驭面前。
周驭喉头发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动作。
他想抱她,但手臂动不了。
想推开她,但他舍不得。
温笙没回来之前,他曾想了很多,他有许多话要对她说。
不再是一味地占有她的时间,她的身心,这一次,他是有准备的,想要将过去全部告诉她。
但真的见到她,真的听见她的声音,那些话全都变成了尖锐的石子,卡在他胸口和喉咙,不上不下,反复来回着将他的内里割破。
“对不起。”
有许多想法在脑子里打架,最终说出来的,却只有这三个字。
是他从前太过轻狂,太过霸道。
他不应该在自己都不能掌控自己的时候将温笙的心夺去。
他早就应该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当她知道这一切,她会承受不来。
“对不起笙笙。”
是他的错。
关于他们的每一件,都是他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
感谢阅读。
第56章 幻梦
周梦楠是富家千金, 是豪门名媛,即使嫁给了周显兴,她也是还是每日读书学习, 保养和知识, 她每一件都没有落下。
也正因为她对自己的高要求,这才有她今日看起来仍然如同鼎盛时期的美貌。
也因为如此, 她对时局的掌控,对周家偌大家产的渴望,亦与日俱增。
她让周烨回国, 无非是要他能够在生意上钳制周驭, 当然,这只是最低线的要求。
她更想的,是让周驭死。
周梦楠将自己后半生的困顿与失爱归结与周驭母子。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她怎么可能落得年纪轻轻就中风瘫痪的下场,又怎么可能从一个豪门阔太, 变成如今外人眼中说起来就惋惜赞叹的宽容大房。
她本应该有更美好的一生,但这一切都被周驭母子给毁了。
周驭的母亲死了,只解了她一半的愤恨。
之后数年,周驭能够安稳长大,是因为周显兴回归家庭后仍如往常一般对周梦楠相敬如宾, 恩爱如常。
周梦楠回首当时,觉得那时的自己真的老了, 那么明显的你做戏, 竟也让她暂时变得迷惑。她甚至也曾想过,就这么继续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她发现周显兴在背地里转移财产,她才发现, 周显兴不爱她,是一件十分确定的事情。
没有幻想,也没有期待。
六年前周显兴重病,他以为自己过不了这一关了,便在那时秘密立下了遗嘱,要将所有财产都留给那个没有和他见过面的野种。
至此,周梦楠再度欺骗自己维持了十多年的梦,彻底破碎。
周显兴不爱她,没有人爱她。他什么都不愿意留给她。
人也是,爱也是。
钱也是。
周梦楠自问自己并不是一个对金钱和物质有多高要求的女人,否则她也不会嫁给周显兴。
但那又如何,她没有要求,并不代表周显兴可以随便处置他们夫妻之间共同的财产。
她可以不要,但如果他不给,那她就一定要抢。
周梦楠其实一直知道周显兴在暗地里蓄积财富,她一直没有声张,为的就是现在。
周烨康复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替周梦楠去转交离婚协议。
但他只知道周显兴在S市,不知道他在S市的哪个角落,于是他把离婚协议快递给了周驭。
那份文件直接寄到了YS,安全替周驭签收。
看着署名周烨的寄件人,安全心里一抖,直觉告诉他有大事要发生。
当晚,他把这份快递送到了周驭的公寓。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周驭就从温笙家里搬出来了。
他住到了林光启曾经住的那套房子,林光启则住进了沈斯给他预订的酒店。
搬家的时候林光启好像还很舍不得这套房子一样,他问周驭,你为什么要跟笙吵架?
为什么?
周驭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还受着伤,手术的伤口碰了水,有一点感染的迹象,反反复复的发炎红肿,迁延了将近一个月,竟然还没长好。
杜医生连着来看过几天,开了些消炎药,叮嘱他一定一定不能再碰水了。
周驭充耳不闻。
离开了温笙,于周驭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伤不伤这回事情了,他满脑子都是温笙。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她在他面前落泪的样子。
她光/裸着身体,将自己最赤诚,最懦弱,最黑暗的一面展现给了他。
她哭着说:‘周驭,我好怕我不能救你。’
每每想到这一句,周驭的心肝脾肺肾,五脏六腑都如同被刀绞一样的疼。
他早就知道温笙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早就料到。
所以他一直不说。
关于从前的一切。
他不想成为她的负担,他知道自己不配将她占有。
他以为只要他不说,只要他足够克制,温笙就永远也看不见真相。
但他忘了,就算他不说。
还有别人。
他终归是伤到了她。
安全到公寓的时候,周驭已经将自己喝的烂醉,烟头和酒瓶四处地乱放,烟灰散落在昂贵的烟灰色波斯地摊上,全部落进了地摊的缝隙,完全不见踪影。
周驭倒在沙发边,烂醉瘫软模样和街边那些流浪的醉汉没有两样。
他原本就只是个街边的混混,被温奶奶捡回家,被温笙捡回家。
他现在多想自己一直就只是街头上那个痞子。
温笙家楼下,那根能够望见温笙窗口的电线杆,才是他的归属。
安全进了门来,惊叫了一声祖宗,扔了背包和手上的文件快递就冲过来。
“周总、周总!”
周驭醉了,但意识清醒。
他听见安全喊他,感觉到他被扶到床上。
床头柜上刺眼的台灯照得他睁不开眼。
他让安全把灯关掉,抬手用力地想将眼前刺眼的光线挥开。
安全只听见他嘟囔了什么,紧接着就挨了一巴掌。
还以为他是醒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周驭是在发酒疯。
卧室里的地面也是一地烟头,垂在地板上的床单一角被没熄灭的烟头烫出了一个洞,幸好没有烧起来。
柜子上放了很多白色的小塑料瓶,不知道里面之前装得是什么,现在全部都空荡荡的,有几个悬在柜子边沿,差点掉下来。
安全接了水来给他喝,想给他擦把脸,但周驭完全不配合。
安全怕再牵动他的伤口,保险起见还是给杜医生打了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杜医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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