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此时,还有另一个人等着他。
李沿走过去,晃了晃手里的烟,对面前的人说:“江总,借个火。”
江岑峰笑着扔给他一个打火机,问:“他没有怀疑你吧?”
李沿吸了一口,白色的烟从嘴和鼻孔里冒出来,“没有,他还以为我是他的人呢。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小江总又怎么斗得过老江总是不是?”
江岑峰笑了笑:“那就让我这个侄儿再多高兴一段时间吧,你好好配合他,把他捧得越高越好,这样摔下来的时候,才会疼得明明白白。”
李沿点点头:“知道了,江总。”
——
海城,市中心医院。
奚呦在外面缓了一会儿,脸色终于看起来有了些血色。
交完奚凯荣的住院费,奚呦又去便利店买了些生活用品,奚凯荣这个病要住院治疗,这些东西都是会用到的。
买完东西回到病房,奚呦没有看到周晓年的身影。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室内看了一盏床头灯,奚凯荣半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书。
奚呦把东西放下,手里空空的感觉又让她感到局促和不安,她别无选择地拿着盆子去洗手间清洗,也不知道洗了多久,手指的皮肤都有些发皱了,她听到奚凯荣在外面喊她的名字。
她应了一声,短暂地在镜子前停了片刻,才擦干净手从卫生间走出来,走到病床边,坐在了周晓年坐过的那张陪护椅上。
奚凯荣合上书,平静地看向她,忽然问:“你还记得你爷爷吗?”
“记得。”奚呦回答说。
奚坤朗去世的时候,奚呦年龄不大,但已经能记事了,不过那时候赵英玉不愿让她经常往医院跑,所以奚呦只在奚坤朗临终前,被赵英玉带过去见了最后一面,所以她对奚坤朗的映像,只停留在家里那张全家福上。
“奚呦。”奚凯荣接着告诉她,“你爷爷当年,也是肝癌。”
奚呦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奚凯荣。
“我也是肝癌。”他平静地说,“原本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
从出生到现在,奚呦第一次听奚凯荣对她说了这么多话,她却很邪恶地觉得,这一场谈话,像是奚凯荣在交代临终的遗言。
她恐惧着,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和奚凯荣完成这一次的对话。
奚凯荣没有丝毫的隐瞒,他告诉奚呦,赵英玉脑溢血送到医院那天,他也晕倒了,然后就检查出了肝癌。
他还说,回国那天,他不是不想去机场接她,是因为那个时候,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奚凯荣说到后面有些自责,声音也低了下去,眼眶有些红,他说:“呦呦,别怪你妈妈,她也不容易,当初答应江沛川的提议,是因为她想让你多个依靠。”
“她的方法和态度可能不对,但这些年,你和她越来越生疏,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沟通也几乎为零,她好像也逐渐忘了要怎么做一个母亲了。”奚凯荣缓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水才继续说完,“但是呦呦,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你妈妈她也是爱你的。”
……
这一晚奚呦守在了医院,周晓年让她回去,她应了,可走了几步,还是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上坐下。
周晓年出来催了她几次,或许是奚凯荣和她说了什么,最后周晓年就没说什么了,反而给了她一条毯子,别扭地提醒她别冻感冒了。
周晓年站在走廊的中央,看起来有些疲惫,可脸上依旧带着精致的妆。
奚呦忽然想到了她回国那天,周晓年也是这样站在走廊里等着她。那时候,奚呦沉浸在期望落空的失望里,以至于看到周晓年的妆容也觉得碍眼。
但是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赵英玉昏迷不醒,奚凯荣也躺在病床上,在她回来之前,是周晓年一个人撑着。
而她精致的妆容,是她的铠甲,也是她的面具。
——
晚上九点,春江夜某栋别墅响起了密码锁的声音。
尤今从大门开锁进来,灯亮起的那一瞬间,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起来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被他填得满满的了。
尤今脱下外套,绕到沙发后弯腰抱住江沛川,在他侧脸上亲了亲,问:“江总,等多久了啊?”
江沛川没说话,拍了拍她抱住他脖子的手,示意她放开。
尤今感觉到江沛川的反常,放开他后,绕过沙发坐到他旁边,问:“江总,你怎么了?”
江沛川将手中最后一根烟摁灭,然后抬眸,打量了尤今一会儿,才说:“以后,我不会来这里了。”
尤今愣了一瞬,没有问为什么,反而笑着回答:“好啊,我跑来跑去也不方便。”
“这房子我已经让周助过户到你的名下了。”
“谢谢啦。”
他对尤今没什么感情,要分开也没有觉得多少不舍,而且现在也有别人捧她了,他选择结束的时机也恰好。
只是,除却这层关系,这些年尤今是陪在他身边最长久的人,从大学相识到现在,他看着她越来越明艳动人,离开他,她可以过得很好。
江沛川站起来,不打算留在这里过夜了。
尤今见他要走,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挽留,笑着将江沛川送到车库。
江沛川拉开车门,转身看着她说:“还想要什么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打给周助。”
尤今眨了眨眼,将长发捋到耳后,笑意盈盈地说:“江总可真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好了会联系周助的。”
江沛川:“不用客气,这几年你很好,是你应得的。”
这话江沛川倒也说的不错,这几年尤今几乎是随叫随到,不吵不闹,还有一手出色的按摩手法,他每次心烦,来这里都能得到短暂的放松。
尤今抱着双臂看着他笑了笑,等他坐进车里后,她忽然敲了敲车窗。
江沛川降下车窗。
“江沛川。”尤今叫他的名字,“看在这些年的份上的,结束的时候,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
她说:“江汀是个好姑娘。”
江沛川露出不解的目光。
尤今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朝他挥了挥手,直接转身走了。江沛川没在停留,同样不曾回头,一路驶离春江夜。
回到屋里,尤今的经纪人打来电话。
“姑奶奶,明天一早还有工作呢,你跑哪儿去了?”
尤今穿上外套:“在春江夜,你过来接我吧。”
经纪人是知道尤今和江沛川之间的事的,听到尤今在春江夜后便没有多问了,只说:“行,我一会儿过来。”
挂了经纪人的电话后,尤今翻出包包里的名片,找到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哪位?”低沉性感的声线传过来。
尤今笑了笑,说:“柏总,是我,尤今,您上次的提议还有效吗?”
柏野:“当然,宸宇传媒随时欢迎尤小姐。”
——
凌晨时分,雨势如银河倒泻,骤然变大。
病房里,奚凯荣和周晓年都睡着了,绵长的呼吸声让空间变得宁静又祥和,先前那些压抑和恐惧在黑暗真正来临时退去了。
奚呦轻轻带上门,满身疲惫地靠在走廊无人的长椅上,她闭上眼,想短暂地放空一会儿,可刚过了不到半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
空旷的走廊里,铃声突兀又尖锐,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接通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什么朝她压了下来。
“老板,邓经理……没抢救过来。”
她抬头,看向虚无的半空,看清楚朝她压下来的是穷途,是末路,也是天光散尽,长夜难明。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真的不要太贪凉了,冰糕雪糕可爱多少吃点,不然大姨妈来了,你就只能躺着哼哼唧唧的。
没错,这就是我,遭不住了,请假一天,缓缓。
第38章 订婚(1)
天色微亮, 雨后的天空格外澄澈清爽,世界一片清白又干净。
柏原被一阵急促的车鸣声惊醒,他揉了揉酸胀的后颈慢慢坐起来, 摇下车窗, 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醒觉。
霍明昭和陈驰同时在A国失联, 昨天从医院离开后, 他就直接去了昭明智谷总部, 找人联系上了A国分公司的负责人,但这一次霍明昭到A国谈的项目属于保密项目,无法告知柏原详情, 只说有了消息会告诉他。
算算时间, 今天应该就能有消息了。不过,柏原还是不放心,所以昨晚又四处奔走,联系了不少在A国的朋友帮忙打听,后来累得不行, 直接睡在了车里。
混浊的空气慢慢从车厢里散去, 柏原推门下车,绕到后备箱, 翻出一瓶未开封的纯净水,仰头猛灌了好几口, 剩下半瓶,直接倒在了脸上。
他伸手随意抹了几下,然后抽出纸巾对着后视镜慢慢地将脸上的水渍擦干, 又就着半湿的手,抓了抓头发。
这时,扔在控制台上的手机突然滴了一声。
他伸手捞过来, 解开锁,看清楚内容后,神色一震。
事情远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一些,消息上说,霍明昭和陈驰被竞争对手恶意报复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具体情况如何还未得知,可发过来的消息上,有车祸现场的照片,车身严重变形,驾驶座旁的地上有很大一摊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