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即白也不争,也不抢,任由他赤着手端过砂锅。
林谙步子迈得很快,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触电一样将砂锅放在茶几上,冬青没来得及喊住他,砂锅落桌的那刻,冬青喊了句:“林谙,等下!”
话音刚落,就看到茶几上铺着的桌布因为高温,迅速蜷缩。
林谙尴尬地看着桌面,挠了挠头:“要不,改天我重新买一块。”
冬青拿过茶几上的抹布,端起砂锅,任绯拿过隔热垫,放在底下。
一直没出声的裴即白,这才幽幽出声询问:“不烫吗?”
林谙回头,眼里带着怨愤,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不烫。”他平静而又冷酷地回答。
能不烫吗?他手现在都是麻的,要不是他强撑着,这锅汤就造业在地上了。
任绯在砂锅边试探了下温度,对林谙竖起大拇指:“到底是年轻人,年轻皮厚又抗造。”
冬青到底还是担心林谙,刚煮开的砂锅,林谙再怎么不怕烫,也得脱层皮,她转身回房间,拿了支烫伤膏甩给林谙,责怪道:“你急什么,冒冒失失的。”
林谙打开药膏,往手上抹了点在指尖,挑衅地看着裴即白,“我这不是怕怠慢客人吗?”
裴即白自觉地走进厨房,将装满锅底的鸳鸯锅搬出来,通上电:“大家不都一样,是客人吗?”
任绯见这气氛不对,用手肘捅了下冬青,眼却没看她,而是看着站着的三个大男人,大声道:“上桌上桌上桌,没什么客不客人,都是熟人。”
冬青钻进厨房,将碗筷拿出来摆上。
火锅吃的不算冷清,几个人有吃有聊的,除了林谙像是没长手般,时不时差使这冬青。
“冬青,下个红薯。”
“冬青,我要土豆。”
“冬青,给我倒杯快乐肥宅水。”
“冬青,你不是不爱吃毛肚吗,来,给你夹块肥牛。”
任绯一脸嫌弃地看着林谙,就差没明说:你是个巨婴,还是没长手。
冬青则憋着气,想着不再外人面前落他面子,毕竟一家人。
凡事都没看透的李迄感叹道:“你们感情真好。”
林谙面露喜色,自豪道:“那当然。”
一直在火锅桌上尚能自理的裴即白,突然开口:“冬青...”
全桌人视线转向他,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漠地开口,“我想吃鹌鹑蛋。”
终于忍耐不了饭桌上这两个阴阳怪气男人的冬青蹭地一下起身,吓得任绯手里的菜掉进锅里。
她脸上说不上太好,任绯肩膀斜着,仰着头,不敢出声地盯着她。
冬青深吸口气,挤出个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我加点汤。”
她离开餐桌,转身往厨房走。
“冬青,”裴即白叫住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添了句,“记得煮点鹌鹑蛋。”
冬青终于忍耐不住,脸突然胀红,一路蔓延到耳后,她也不回头,憋着气,语气飞快,“想吃自己来煮!”
裴即白脸上隐隐露出笑意,会生气,就说明,还是在乎的。
确认过这一点的裴即白,神色自若地拿起火锅勺,从锅底捡漏出几颗鹌鹑蛋,放进碗里,全然不顾周围人脸上的神情。
五个人的战斗力不错,至少准备的东西全部一扫而光。
酒足饭饱后的林谙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头仰在沙发背上,打了个嗝:“吃好撑!”
冬青一边收拾,一边吐槽:“那你不知道少吃点,你是猪啊。”
林谙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觉,俯身把茶几上零碎的垃圾扫进垃圾桶里:“主要还是你手艺好,我怎么舍得浪费。”
被恭维得开心的冬青,偷笑:“行,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火锅的汤底和垃圾堆在门口,冬青看着门口的垃圾,将头发束起:“我下次丢个垃圾。”
裴即白从厨房出来,大概是刚洗完什么,手上还滴着水,他扯过两张抽纸,擦了擦手背,随口道:“我跟你一起。”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林谙跟着起身:“我也去。”
冬青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俩人,换好的鞋一蹬,“行,你们俩下去吧,顺便买两幅扑克牌回来。”
看到这俩人,冬青现在只想当个甩手掌柜。
没料到情况的俩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裴即白先弯腰,拎起地上的两袋垃圾,对林谙说:“走吧。”
林谙咬紧牙关,看着门口的裴即白,那副闲适的模样,他怎么看都觉得虚伪。
他跟过去,拎起剩下的垃圾,不甘示弱地回答,“行啊,走吧。”
俩人出门,一路无话,楼下走几步路就是垃圾桶,不费什么力气。
云层将月亮遮住,树影斑驳,即使是夜晚,外头的暑气也毫不示弱。
裴即白将垃圾放进垃圾站,林谙站在他身旁,跟着将垃圾袋甩进去:“你就跟它一样,冬青早该把你丢了。”
林谙知道裴即白这个名字,比所有人更早。
冬昌明房子卖得急,所有家具都没要,除了一些必需品,全部都没带走。
林谙搬进去时,住的是冬青的房间。
她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搬走,他向来讨厌这些女生的小玩意,那些红红粉粉的东西让他嗤之以鼻。
他利用周末将房间那些小碎物整理成一个大箱子,打算丢掉。
他没想到的是,在空心的单人床下,他找到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
那个箱子,似乎在诱惑着他,他不受控制的打开那个箱子,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见证了一个少女的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三个字,那就是裴即白。
他突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很好奇,他诧异于她的深情,又疑惑于她的坚持,还有她的一切。
他像个偷窥者,偷窥着这个少女的儿时、少时、直到二十岁,这个箱子里的所有讯息被潦草的终结。
他见证了一段感情的开始到结束,是那样的倾其所有。
命运很神奇,他们在某一天突然成了一家人。
她出现在他面前,和他想象的一样,又不一样。
而现在,那个女孩的秘密,同样出现在他面前,他抑制不住冲动讨厌他。
“你不配冬青对你的好。”心底话,就这样毫无忌惮的说出口。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说句话,朋友,家人,还是爱人。”裴即白面色平静,别过身,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与他对视。
风刮过,月亮从云层里逃了出来,树叶婆娑过地面,林谙震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笑,那笑里又泛着苦:“是朋友,也是家人。”
独独没有爱人,他是知道的。
“那我接受。”裴即白这句话里,带着某些情绪,仔细辨别,像是愧疚。
树叶斑驳下来的光线,交织出一片阴影,俩人对立着,一明一暗,似乎是在宣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零点的提前发,明天的更新在白天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屋内, 任绯见俩人下去有一会,踱步到冬青身旁,不解地问:“这俩人怎么下去那么久?”
冬青拿着抹布正在擦桌子, 把抹布塞进任绯手机, 继续弯腰, 拿起地上的垃圾桶抵在桌边,头也不抬地说:“你管他们干嘛?你是怕他们迷路, 还是怕他们被抢?”
冬青这话跟吃了枪子一样,任绯不明因果, 仔细品了品冬青的话,突然坏笑:“劫财是不担心, 劫色还是有可能的,毕竟下去这俩个颜值都不低。”
任绯将桌上的垃圾扫进垃圾桶,冬青将垃圾桶放下,抬眼:“你这一天天的, 到底在想些什么?”
冬青无所谓地撇撇嘴, 换了个话题:“听说你那个封坛客户这次不过去?”
任绯说的是梁敬飞,冬青点头:“嗯, 现在茅源太热了,我让他九月或者十月再过去, 那个时候风景好些, 天气也好些。”
“啧, 真是贴心服务,给你发个锦旗,”任绯咂舌,转头又道,“你那个客户真的就是来给你送钱的!”
冬青手微顿, 梁敬飞确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合同签完之后,没多问一句,就回了京市。
她也不好多评判什么,只说:“三年之后给他签回购就好了。”
任绯:“你这样是做不好销售的。”
“他本就是有目的的。”
“目的是你啊?”任绯随意调侃。
冬青不回答,客厅大门没关,下楼丢垃圾的人大概是回来了,拉开门进来。
任绯手里拿着个苹果,回头望向门口:“你们俩怎么没把自己给丢了?”她看了看进门的只有林谙一人,她往后探了眼,收回视线,又看到林谙空空的手,“扑克呢?”
林谙先进来,一拍脑门:“啊,忘了。”
冬青跟着叹了口气,走进厨房,清洗抹布,李迄放下手里的东西:“那我下去买吧。”
正聊着,裴即白走进来,任绯掠过林谙的肩膀,看过去:“还是你靠谱。”
林谙跟着看过去,嘴里念叨着:“他怎么就靠谱了,我怎么就不靠谱了。”
裴即白手肘反着握住门把手,将门带关,扬了扬另一只手上的扑克:“等扑克吗?”